巷口新开了一家咖啡馆,名字叫“往事咖啡馆”。咖啡馆的招牌画是诗意的,画面是一个细雨纷飞的时节,一个倩丽的身影着一袭桃红色的旗袍,举一把精致的小雨伞沿着一条逶迤的路渐行渐远,一个俊挺的男子在雨中怅然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两边是大片绿色的竹林-------“往事咖啡馆”想要告诉人的是,有许多的往事在我们记忆中成为泪水涟涟的一幕,而爱情又是一切往事中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往事咖啡馆”的名字和招牌画像一个滋生故事的温床,浸透着暧昧,诱惑着那些想入非非的红男绿女。因此,咖啡馆自开业那天起,生意一直很好。郁格尼每次路过巷口,总是要抬头看看那幅画,觉得画上所表达的那种感觉和凄美的情调,正好符合了爱情唯美的一面。
所有的故事,以局外人的眼光去审视都是一种美的形式。形式上的彰显从而淡化了实质,忽略了本身。如果身临其境,所感受到则是每一个细节,而细节中的伤痛无疑真实难逃,就像支离破碎的玻璃片,远远望去,光彩夺目,晶莹透亮,但是执于掌踏于足,玻璃碎片的每一面锋芒足以让人伤害累累。
郁格尼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因此对于街头的每一个名称和招牌画,往往格外留意。“往事咖啡馆”的出现,让郁格尼眼前为之一亮,不禁怦然心动。一粒封存已久的种子,忽然有了水分,养料和阳光,发芽生长也就顺理成章。天时地利的契机是可遇不可求的,而冥冥之中以“往事咖啡馆”为背景的那一场风花雪月恰似灯火阑珊处那个人,在蓦然回首中被惊喜地发现。
郁格尼今年三十有余了,也算是单身贵族。没有老婆没关系,但万万不可以没有女朋友,也就是性伴侣。性的问题在这个年龄尤显重要,和衣食住行一样,乃生活的一部分。不解决它,性常常会出奇不意地袭来,这可不是一大堆道理所能解决的。郁格尼的苦恼正是如此,一方面迫切需要,另一方面又不能草率武断。婚姻改变人生乃是眼下唯一的途径,倘若草率行事,这辈子注定俗如常人。郁格尼见识过成功人士的风光,这种人生所拥有的辉 煌宛如一盏夜航灯,引领着郁格尼。
独身所带来的尴尬在聚会时尤为明显。每次聚会,看到别人成双成对,郁格尼感到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郁格尼是自尊的,因此表面上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显示出一种单身贵族的风采。掩饰过于巧妙,引得众人喝彩。回到住处,脆弱的一面终于击垮了他,在灯下,失落和孤寂像阴影一样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
对于爱情,郁格尼觉得自己是王子,有无数个理由和童话中的公主缠绵在一起。秀发在他的耳边飘逸,娇媚的脸应该依偎在他的肩头,倩丽的身影应该伴他左右------对于爱情的向往,郁格尼是浪漫的。如果爱情是一处风景,女孩是风景中的花,那么郁格尼显然是衬托鲜花的背景,譬如一池清水,一片如茵的草地或者是漫山遍野的辽阔。郁格尼有俊秀的面孔,挺拔的身材和独特的气质,所有这些无不表明他在爱情上是一个贵族。爱情若是一次盛装展示,郁格尼无疑是舞动的色彩,曼妙的舞姿或者是跳动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
郁格尼的策划才华在这座城市已小有名气,因此公司上下对他颇为尊重。对于他的业绩,对于他的自身的条件联系到爱情,朋友的品评是:越过灰姑娘的脑袋寻找美丽的公主。公主在哪里呢?没有人能告诉他。平庸的爱情是对他的诋毁,这样的品评无疑助长了郁格尼的虚荣。一年前,公司招来一个名叫青的女大学生,在和郁格尼共事一段时间后,疯狂爱上了他。郁格尼不为所动,这令老总和同事大跌眼镜。青绝对是卓尔不群的女孩,用同事的话是“女中极品”。郎才女貌从来都是众人审美意识中金童玉女的组合,而同事对他俩的点评是:从凡俗走向童话世界的一对。是什么原因导致这场让人看好的爱情最终走向毁灭?一个美丽的花瓶打碎在一间无人的房间里,让人匪夷。把整个身心投入到这场爱情中的青终于在绝望中离开公司,离开了这座城市。在青踏上列车的那一刻,郁格尼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情感,泪如泉涌。他在站台上望着列车渐渐远去,心也好象随之而去。空旷的月台空旷的心境,在这一刻竟是如此的凄凉。原来他是那么的爱着青。那天晚上,郁格尼在一家小酒馆里独自喝了许多的酒,酒把矛盾痛苦的心情稀释搅和在一起,最终分不清是什么滋味了。郁格尼在街头踉踉跄跄地走着,泪在他的眼眶里湿润着,那一刻郁格尼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迷失了方向。
应该说青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郁格尼,憔悴的郁格尼便是最好的证明。同事们不时其中原由,安慰他,说太完美了也许是一种错误,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
既然经历了一次伤痛,付出了代价,半途而废似乎说不过去。自古成仁之士两全不能其美又何止自己呢?有所得必有所失,同样有所失必有所得。郁格尼为婚姻做了一次完美的策划,他要顺着策划好的梯子爬上去。生活中的每一次机会,都会引起他的注意,就像一位潜伏的猎手,稍有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猎物岂能逃过这样的猎人?
2
初夏,傍晚时分,天气凉爽。郁格尼下了班,吃过晚饭,在屋子里晃来晃去,一个人的身影显然有些落寞。郁格尼这几天手头没事,更觉得一个人闷在屋里是一种折磨,何况是春暮夏初,万物吐情的季节。郁格尼浑身每个器官都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像是上足了劲的发条,郁格尼把领带捋了捋,照照镜子,然后熄灯,开门,关门。
夜还未降临,高楼上的天空是出奇的蓝,白色的云朵静静地依偎在深邃的蓝天里。城市也似乎受到感染,汽车悄然驶去,行人也是带着回家的欣喜翩翩而去,路灯一盏一盏地在明净的天空下纯净如水。“往事咖啡馆”的招牌画在黄昏里如同雨后的菜园,格外清新。木制方格的窗,映出里面庸懒的光,像水粉画中泼出的一片粉黄。
郁格尼犹豫了片刻,推开门,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每个桌上垂下的灯所发出的光恰到好处地覆盖着桌面,使得桌上的杯子,茶盘和小饰品仿佛被一种温情所温暖着,在那儿闲适地舒展和微笑。
一支似有若无的曲子在屋里漫不经心地飘啊飘,就像微风中的蒲公英。郁格尼坐在大厅的一角,靠在椅子上,两眼向四下扫了扫。邻桌是一对男女,好象从各自的家里偷偷溜出来,那种暧昧的神情让人一眼望穿;另一对是小情侣,对视多于说话,关注的眼神像是一双抚摩的手在对方的身上梭巡着。灯光虽然照着桌面那么一片,但是它的余光又使空间变得清晰起来,这种清晰足以让你捕捉到对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表情,同时光线又是朦胧的,这种朦胧无疑是最佳的视觉享受,它掩盖了人欠缺的一面,带给你的是一种美感。
咖啡馆里精巧的摆设是如此的完美和协调,就像玲珑的奇石立在青翠的竹林旁。浓厚的咖啡香和缠绵的音乐纠缠在一起,被一束娇柔的灯光粉饰着,像是星星和月亮的组合,点缀着夜空。
郁格尼虽然收入不菲,算得上城市的白领,但是他的家境让他无法去奢想生活以外的享受。他要寄钱回去,父亲下岗多年,母亲无业有病,还有一个在上学的弟弟。今天破费走进咖啡馆,郁格尼觉得伊人在此。那个能让他心灵有所归宿的佳人隐隐约约和“往事咖啡馆”有某种微妙的联系,他要在这里寻找渴慕已久的爱情。咖啡馆里的气氛和情调让郁格尼更坚定了自己的爱情观。郁格尼下意识地伸了一个懒腰,在伸腰展臂的同时,不自觉地向身后扫了一眼,一个独身女孩的身影蓦然映入眼帘。
郁格尼没有看清,但是他发现自己身后坐着一个独身女孩。是什么样的女孩呢?郁格尼有些激动,他哆嗦了一下身子,赶紧收起刚才不雅的动作。郁格尼调整了坐姿,他想从女孩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有一个最佳的视觉效果。视觉上的第一眼印象很重要,好的印象是好的开始,故事往往是由好感开始的。
靠在椅子上,那种自信的感觉和良好的风度足以让人相信郁格尼是一个气宇非凡的富家青年。
她叫什么名字?她有多大?以至于她的家庭背景和有无男朋友等,这些都是眼下颇为重要的问题。郁格尼觉得有必要弄清这些问题,而弄清这些问题就应该和她打破这种局面,只有相互认识才能有所了解,否则永远是一个未知,是一个擦肩而过的匆匆过客,假如错过的是他朝思慕想的那种女孩呢?
这样想着,郁格尼晃了晃脑袋,乘机偷偷地瞥了一眼女孩。
她的年龄应该不大,一头披肩长发,衣服是白色的。她在喝咖啡,很闲情的样子。看来,她是真正来享受咖啡的。那么,她是谁?
郁格尼绞尽脑汁搜罗着各种方法,试图寻找某种最佳的方案结识她,但是所有的方案看起来那么俗不可耐。郁格尼有些苦恼,他望着屋顶,忽然想要是屋顶一下子倒塌下来,他会义无返顾地冲过去,紧紧地护住那个女孩,这样的相识是惊世骇俗的又是英雄的,不过,指望屋子倒掉不太可能。郁格尼有些懊恼,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个女孩好象冲他笑了笑。天啊,郁格尼的心骤然间跳起来,他想站起来走过去,但是咖啡屋里是安静的,像是所有的人在注视着他,郁格尼有些儿胆怯,再说是不是刚才看花了眼或者自己多心了,这样想着,刚才的热情一下子退却了。
没有人知道郁格尼的心事。
咖啡的香气充斥在空间里,音乐缭绕着。郁格尼觉得自己这样背对着她是否有些欠妥,因此想坐到她的对面,可是这样的举动也许太露骨了。郁格尼坐在那儿一筹莫展。
就在他恍惚不定的时候,女孩已从他身边款款而过。这是一个动人心魄的身影。浑圆的双肩,纤细的腰,丰满的臀部,每走一步这些部位自上而下扭动出的线条是如此的和谐而富有韵律。秀发的飘逸和背影的质感勾勒出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女性躯体,在咖啡馆朦胧的灯光下散发着万般风情。而这个背影一路留下的芳香似乎带着一丝“性”的气息,直往郁格尼的鼻孔里钻,向体内的每个毛细血孔渗透。郁格尼的热血一下子沸腾起来,就像咆哮的海水在风的怂恿下一发而不可收拾。郁格尼觉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股巨大的气流在体内迅速膨胀,促使他一下子站起来,迈开大步追了过去。
“对不起,先生,您的账还没付呢。”一名侍应生拦在了门前。
“哦-----”郁格尼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掏出一张百元塞到侍应生手里,情绪同时平静下来,但心里的焦急和不安让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外面,磨砂玻璃的门模模糊糊,看不清外面的情景。
郁格尼拉开门,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钻进了停在门口的红色轿车,郁格尼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车驶过郁格尼的面前时,坐在车里的女孩侧脸看了看他,并且调皮地冲他笑了笑。郁格尼也笑了笑,只是这片笑容被摈弃在车后,这个精灵般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郁格尼脸上的笑,驾着车拐上了路汇入来来往往的车流。
郁格尼站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心里有空荡荡的慌。
“原来是她?”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时,郁格尼的情感像是找到了一个释放的阀门,欣喜之情一下子奔涌而出。
明天她还会来吗?“往事咖啡馆”的招牌画在灯光的烘托下,反而有些模糊。
第二天晚上,郁格尼早早地来到“往事咖啡馆”,坐在昨晚的位子上,他想如果那个女孩还是坐在老地方,她会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才有感情萌发的可能,这是一个特殊的暗示。
那个位子是空的,她还没来。郁格尼注视着那个曾经承载伊人的地方,恍惚间,一个生动的身影正慢慢向他走来,坐在他的对面,和他一起轻轻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热气和芳香正在升腾,缭绕在两张期盼的脸上。上天把一对分别太久的人安排在今生今世,在街头一间咖啡馆里制造彼此相逢的机缘。就像一场大戏,帘幕一点一点的打开,出场的人慢慢的走来,一场催人泪下的爱情大戏即将上演。郁格尼为这场大 戏倾注了太多的,他把全部的爱化作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顾盼流离间舒展的是一生只爱一世之情。这样想着,郁格尼有些难以自控,感动的情绪溢满心间,郁格尼的眼睛湿润了。
时间在音乐的婉转中慢慢流逝,佳人迟迟没来,咖啡馆里流淌着一丝苦涩和期待。
喝咖啡的人陆陆续续离去,郁格尼的等待犹如一个梦。
走出咖啡馆,夜已深了。大街上是稀稀拉拉的行人和车辆,晚风从空旷的大街拂来,浸透着一丝凉意。郁格尼站在咖啡馆的门前,怔了怔,他抬起头,天幕上有几颗闪亮的星星,清凉的星光含着一丝儿调皮的笑意。郁格尼忽然觉得这就是她的眼睛,在远处悄悄地注视着自己。
那天的下午,天气忽然变了,下起了雨。郁格尼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雨,皱起了眉,这样的雨天她还会去“往事咖啡馆”吗?
路灯亮了,郁格尼走出屋子,大街被雨笼罩着,到处都是一种潮湿的气息。郁格尼站在“往事咖啡馆”的屋檐下,他要在这里守侯。
一辆红色的轿车徐徐开来,在雨丝中郁格尼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就像一个受伤委屈的孩子见到了自己的父母。郁格尼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心里忽然有种酸涩的东西在流淌。
她走出车,在走到咖啡馆门前的台阶上时,回过头诧异地看了看郁格尼,然后温雅地笑了笑。
郁格尼不知道怎么做,随她进去还是-------?跟进去是不是太唐突?难道就这样呆呆地站着?郁格尼一时手足无措。
他慢慢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走在雨中,冰冷的雨丝落在他的头发上身上,而他浑然不觉。
回去后,他生病了,一个人蜷缩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几天后,郁格尼觉得好些,回到公司,同事看他憔悴的样子,都劝他休息几天,郁格尼摇摇头。
老板也走了过来,关切地问他怎么了。郁格尼神情有些沮丧,没说什么。本来老板想给他一个任务,为一家房地产公司策划,看到郁格你萎靡不振的样子,便打消了念头。
“你休息几天,要是兴致好的话去郊外弥塞尔湖看看。那边风景不错。”
3
去弥塞尔湖看看,这个念头由来已久。郁格尼忽然有了这个强烈的愿望,就好象她在那里。而这些天,“往事咖啡馆”再也没有出现那个让人心动的身影。
弥塞尔湖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不能说太远也不算太近,恰到好处。路程的一半好象是耗在城市的拥挤中,车像蜗牛一样在市内爬行,旅途在汽车蜗牛般的爬行中像一个故事不急不慢的前奏曲。在一种近乎焦灼的心情中,郁格尼感受到了一丝远方的气息。在城市的高楼一点一点往后退时,汽车的行使显然是心情无与伦比的点缀和修饰,是妙不可言的。
郁格尼把自己装扮成像去远行的游客,包,食品和一堆要释放的心情。郁格尼打开一听饮料,呷了一口,看着越来越少的高楼,行人,情绪上的舒展随着视野的开阔越来越明显。车终于驶出了城,奔驰在郊外。
田野,丘陵和村庄。
弥塞尔湖是市政府为了市场的需求,邀请一流的专家精心策划,使之成为休闲度假的圣地。原先土得掉渣的名字也被市政府义无返顾地砍掉,在各大报纸上登了征名启事,从而得名“弥塞尔湖”,名字洋气顺口。该湖在城南,驶出城,一条大道直通此湖。
《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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