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从美国回北京,不知道往前门怎么走,我看见路边有位20来岁的小姑娘,就上前问路:“小姐,请问——”我刚开口就被她连珠炮似的抢白顶了回去:“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谁是他妈的小姐?你瞎了眼睛?看我像小姐吗?真是,骂人也不看看对象!”说完还“呸”了一口,头也不会地走了。天那,我说错什么了。她怎么这样说话。
我看见一个男人一直在听我们对话,我就向那个男人诉苦:“先生,刚才你都听到了,她怎么这样说话?”那个男人向我狠狠瞪了一眼:“什么先生、小姐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谁让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先生小姐,是封建主义的产物,是资产阶级的代表,你把我们往牛鬼蛇神行列里推,谁能容忍?”
“那应该怎么称呼?”
“我们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派战友,都是革命同志,应该称战友、称同志。”
我终于明白了,在大陆到哪里都称同志准没错。
九十年代中期,我再次回到中国。到深圳后,刚下飞机,就告诫自己,要注意称呼。看到一个姑娘就问:“同志,请问——”
那个姑娘笑得直不起腰来:“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老土,都什么年代了,还叫同志?”
“那该叫什么?”我被她笑懵了。
“叫小姐啊!”她还没有停下来笑我。
“那,男的应该称呼什么?”我不解地问。
“称先生啊。”
“先生、小姐不是封建主义的产物、是资产阶级的代表、牛鬼蛇神的代名词吗?”
“呵呵,你从外星球来的吧?我们早就跟国际接轨啦。”
我终于明白了,我们的国家改革开放了,我们跟国际接轨了。
最近,我再次回到中国,到海南刚下飞机就问开车接我到宾馆的驾驶员:“这海南变化真快啊!我说小姐,请问——”
我话还没说完,开车的小姑娘生气地说:“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谁是小姐?”
“你啊,我喊你小姐啊!”
她气得满脸通红:“你怎么血口喷人!你说我是小姐,我看你妈还是小姐呢!”
“你这是怎么啦?叫你小姐为什么生气?不是和国际接轨了吗?”我不解地问。
“小姐算什么东西,我从来看不起小姐。告诉你,我只开车,从来不做小姐。”她的气还没有消。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再三赔礼道歉。
她似乎明白我从美国归来,对国情不太了解。于是就原谅了我,我向她请教,应该怎样称呼。
她告诉我:“到北京不能称师傅,在上海不能称阿姨,在海南不能称小姐,在广东不能称同志。”
“为什么?”我被她说糊涂了。
她进一步解释:“师傅过去是工人老大哥的尊称,如今老大靠了边,下了岗;老二,就是农民二哥,分了田;不二不四赚大钱,老九尾巴翘上天。你喊他师傅,他能乐意吗?”
“那到是。”
“上海的人对家庭保姆和勤杂工称,阿姨。你把她列为保姆勤杂工序列她乐意吗?”
“啊,是嘛?”
“小姐就不用解释了,那为什么不能称同志呢?”
“同志就是同性恋。”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但是我更糊涂了,在我们国家见到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本文已被编辑[“逝者如斯”]于2007-3-28 11:48:3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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