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打电话给妈妈时，说东道西的我提到了外婆。问妈妈外婆还好？妈妈一阵沉默之后才娓娓道来：前些日子，外婆差点离我们远去。但是瘦小的外婆苍老的外婆坚强的外婆硬是凭借自己惊人的毅力挺了过来……

母亲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在耳边响着。此时，外婆瘦小的身影正利索、轻快的向我走来。

记忆中，外婆是一个仁慈、和蔼、能干的老人。也可以说是一个命苦的女人。

从母亲和姨妈的口中得知，外婆出生在一个较富裕的中农人家，开明的父亲让外婆得到了常人没有的读书识字的机会。虽然不像富贵人家的小姐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女红、读书也获得很多人的称赞和羡慕。直到现在，外婆也能架着老花镜，耐心的教年轻一辈看那似天书的族谱，做那精妙绝伦的女红。可惜的是，母亲和几位姨妈都没学会外婆的这套本领。

年轻时，外婆是很幸福的。因为壮实的外公有一身好本领，根本不用外婆去操心生计，在家安心做人人都羡慕的少奶奶。可惜，幸福的日子并没有一直陪伴外婆，在养育了四个儿女之后，外公突然一病不起，在用光家里所有的积蓄，新盖的楼房也换成钱治病，但外公还是扔下外婆，撒手西去。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外婆一度想寻死，可又想到膝下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女，强忍痛楚，外婆含泪改嫁。

改嫁后的外婆又生育了四个儿女，其中的艰辛我无从体会。

我已经十几岁的时候，母亲无意中和我说起，说我本来还有一个亲生的小舅，可还没够一岁就夭折了。是在外公去世前一年生的。这个还在襁褓中就夭折的小舅，是外婆一生的痛。当时的我不以为然，自以为自己了解外婆和妈妈生活的那个年代很多——在那艰苦的岁月，不是很多小孩都夭折吗？有什么好心痛的。直到现在，自己做了妈妈之后，才明白，当一个女人做了母亲之后，那份深深的母爱是与生俱在的。不论自己的孩子聪明也好，愚蠢也好，美丽也好，丑陋也好，善良也好，凶恶也好，健康也好，夭折也好，做母亲的都是爱着孩子的。

可在我想来，最让外婆心痛的事，应该是她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小姨）远嫁他乡。那段时间，每每去外婆家，她总是颤巍巍的小心翼翼的拿出小姨的来信，厚厚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去字里行间找寻小姨的苦楚，一边向我诉说小姨的不是。哽咽起来的外婆此时混浊的双眼已溢满泪水，正用她那干枯的苍白的手指伸进镜片底下擦拭快要流下来的泪珠，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这喟叹，半大孩子的我听起来是那般的无奈那般的心酸那般的揪心。

前几年见到外婆，她是越发憔悴越发削瘦了。步伐已蹒跚，满头银花在风中瑟瑟飞舞。飞逝的岁月在她苍白的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可她心里肯定还在为老实的三舅一直单身的三舅而担忧；为二舅的三个儿女而终日操劳；为四姨妈跟她一样中年丧夫而伤痛……

有时，母亲也轻声喟叹，别人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到晚年坐享清福。可一共养育了八个子女的外婆，过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到晚年更多波折，更多担忧。我沉默不语。

作为她的外孙女，我能做什么？现在，每每去看望外婆，我只能以金钱这种最世俗的方式，来表达我对外婆的爱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