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黄粑哦——滚的哦——”“发糕,甜甜的发糕唻!”“包子馒头、猪儿粑哦——”……当晨曦把黑夜犁开,还在床上贪睡的我,便听到小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入耳。
我拉开窗帘,俯瞰紧邻小区的小街,历历街景尽收眼底,喧嚣市声清晰可闻。久居闹市,这样的吆喝声给我以喧闹之感的同时,也带来市井生活的一片亲切与温馨。
小商贩们不像有固定门市的商人那样,每天坐等顾客光临,还可以大幅地在店门口打广告,他们只能头顶烈日,身披风霜地游走在每一个街口,每一条巷道,用他们的叫卖声做着最简单最直截了当的广告。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那个卖黄粑的大妈,每天一大早就背着一背篓黄粑沿街吆喝着:“买黄粑哦——滚的哦——”只要她一开口,便知道她只卖黄粑,而且是滚的,从一个“滚”字也可知黄粑是新鲜的,甚至是才出锅的。她的嗓子洪亮,把两个“哦”字拖得老长,前一个“哦”字吆喝成四声调往上扬,后一个“哦”字则成三声调往后拖,那腔调似戏腔,又似是唱山歌。所以,我常想,如果她小时去学唱歌,也许现在是歌星了吧。
另有一位大姐也卖黄粑,只是多出些花样儿:端午节时是棱角分明的棕子,中秋节时是团团圆圆的糍粑,春节时是香酥可口的年糕,元霄节时是白而滚圆的汤圆,而她的黄粑一年四季都不断。然而我奇怪她为何极少吆喝,即使偶尔发出一声叫卖,也觉嗓音干涩绵软,中气不足,明显与她的实践年龄不相符。我暗自猜想她的身体可能不尽如人意的健康,或许有什么满腹愁苦难言的心事。于是,她小车上的食品便常常成了我家餐桌上的一道可口的早餐。
当买早点的叫卖声渐渐稀少时,另一类叫卖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卖油的声音干脆利落:“打菜油哦!” 收废品的提醒人们:“有破铜烂铁旧书旧报纸卖没得?”收旧家具的径直呼唤:“收旧家具啰!”兜售老鼠药的则韵味十足地念着顺口溜:“耗儿药,耗儿药,耗儿吃了跑不脱!”……
为了避免吆喝得喉干舌苦,他们中有的早已用上了扬声器。他们先将吆喝的内容录入磁带,然后沿街反复播放。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操一口雄浑的河北腔的汉子,他播放的声音极富音乐性:“磨剪刀嘞——修菜刀!”这个外地磨刀汉子常让我产生遐想:他为何要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此干这收入甚微的营生?是工人响应政策改革而下岗了?还是农民要逃离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真恨自家的刀剪太少,不能让他多赚几个钱寄给远方的父母妻儿。
听着小商贩们质朴诚恳的从未间断的叫卖声,看着他们徐徐踱过的黧黑的身影,心中便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他们是工蚁,在给予别人方便的同时,也用自己的辛劳和汗水,挣得不算宽绰的收入。
小街是喧闹的,但小街的叫卖声,声声入耳,句句关情。
初稿 2006-08-2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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