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去逛商场，总要把零钱送给商场门前那些哀哀求助的乞丐。　

有一个侏儒，我对他特有好感。他不像别人追着跑着向你要钱。他总找个路段宽的地方，尽可量地与形人拉开距离，跪在那里，有人过来，他就瞌个头，你到他跟前去给他钱，他再瞌个头，说声谢谢。　

别的乞丐就不了，他们专找天桥那样路段窄的地方，不停地晃着手中的盆子，咣咣得你的心不安。　

我相信谁从商场杀钱出来，也不愿看别人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以他人的无助见证你的为富不仁。而给他们钱吧，他们当中确实大多是骗子，见乞丐就给，每个都给，每次都给，又无异向他们宣称：我是弱智。

我问过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他们不再相信这些男女老少：都是假的，那些被买来的当诱饵的孩子确实可怜，可你给他钱，钱也还要被没收去，我宁可给他吃的，吃饱了不饿。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某个乞丐真的遭遇了不幸，急需救助呢，所以，我仍给他们钱，但只给毛票，也不是每个都给，一天只给两个。我觉得这个折中的办法挺好。

我觉得我还是比别人善良。

这天，我从县城坐车去市里，正在排队买票，一只手碰了碰我的手，我低头一看，是个小女孩，比我家七岁的丫头矮一头还要多，面容不嫩，不像是六七岁的小女孩，是个小侏儒。嘴唇发黑，还向上翻着。我的心一颤：谁家的孩子被卖到这里来受罪？她的父母要是看见了，情何以堪呢？

“我先买票，找了零钱，我给你。”　

售票员找了我三十一。我正要把这一元钱给她，大厅里进来个人，喊：“去市里的还有没有，发车了？”

误了这班车，还要再等半个钟头，我顾不着给小乞丐钱了，向大厅外跑去。小女孩拽着我的坤包带子也跟着跑。

这情景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我感觉自己成了个耍猴的。　

我有些恼了，“放开”，我命令小女孩。

可她也明确表示：“给钱。”

我刚走上车门，司机发动了车子，汽车向前蠕动起来。

有几个人索性跑到车门前，看着我跟她。

“你上来，我给你钱。”现在我不可能给她钱了。我左手扒着车门，胳膊里还套着个坤包和这小女孩，右胳膊里挎着个沉沉的行李包，而钱正在右手里。现在右手帮不了左手，左手帮不了右手。她不放手，我就移动不了身子，怎么活动右手给她钱。而更重要的是，这会儿给她钱，围观的人还不乐死？

还在车下的售票员火了，“再不放手，拉你走了”，她掰开了小乞丐的手，我这才脱身走到车厢里。

车刚开出车站,我就后悔了，当初给她钱多好。别人看就看吧,管他们怎么想。　可当她拽着我坤包跑时，我真的不想给她钱了，谁让她让我当众难堪呢？

我心善良?我有些苦笑不得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