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高，远远高出我的想象

那里走过的人，身披阳光，微笑荡漾

一座优美的房子和花园，她们在那里注视我

用石头修补了岁月和灾难

怀着期待，热烈地赞美我

跟在我身后，陨落

在我陨落之后

于是谁就把她们放进了尘土里

然后，她们就进入了我的轮回

她们肯定在什么地方等我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

我怎么才能找到她们，一个一个

从我前生模糊的记忆中

辨认她们，或许仅仅因为一阵暗香

或许，一颗朱砂般的红痣

她们呼喊我隐约的声音

梦中听过的咒语

多年以后，突然从她们的嘴里说出来

我会穿过战争寻找她们

这一片毁于轰炸的广大废墟

没留下一棵树，孩子们睁着空洞的眼睛

那些在防空洞里窒息的人

他们的鬼魂还在四处游荡

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与我撞个满怀

谁还在哭泣

谁还在恐惧

谁还在记忆

她们散落在城市

她们象绵长的流水

是谁把她们放在不同的地方

是谁使她们不安和焦虑

使她们渴望我见到她们美丽的容颜

在梅花的花瓣枯萎之前

笑，流泪，烦，或者恼怒

或者象昙花一样忽然开出悲哀

或者静静地坐在细雨中听伤感的歌

我会穿过饥饿寻找她们

那些突然就被风吹倒的人，蜷缩在路边

一堆堆被随意丢弃的破布

饥饿无边无际地蔓延

我吃完了树皮和草根，然后吃泥土

贪婪地渴望食物，象红蚂蚁

爬满我的身体和脏器

撕扯，吞噬我

我会一直乞讨着走向她们

那一年哈雷慧星飞过天空

很迷人，我很匆忙地瞥了一眼

在一个不是我们约定的地点

一边是工地的弧光，一边是图书馆的灯火

可是，命里赋予我的

命里注定的，真的是想忘都忘不了

那样辽阔的版图，我的头发都白了

还走不到尽头，　我会穿过千年的风沙来看她们

向她们倾诉，我是多么绝望地爱

我会穿过我的堕落寻找她们

穿过妖艳的罌粟花开的原野

在或明或暗的路灯之间走来走去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让灵魂暂时离开我的身体

在幽暗的光线里，嘶喊

宣泄，并且践踏

在我茫然的漂泊之后，在我从一个恶梦中醒来之后

在我把自己抵押给魔鬼之后

我终于找到了她们

她们象是在一副鲜艳的壁画上

很深邃地斑驳，在她们身上和周围

千年以前的风斜吹衣带

吹着她们动人的脸和飞舞的姿势

吹起漫天花朵，吹起她们的欢乐和悲伤

风啊，好大的风

吹着旗帜，吹着我蓝色的粗布衣衫

吹着我们和我们的梦想

吹着柳絮和芦花，回到了天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