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诗意清明葬雨魂蓝色紫薇

发表于-2007年03月23日 下午6:06评论-2条

题记:又到清明雨季,忆起三位已故亲人的离奇死亡(一个被火烧死,一个被水淹死,一个谜样死亡),不胜感慨,遂成此文,以资纪念。

在这清冷的微晨,缠绕墙檐的迎春花,似乎在一夜的雨露中绽开了它那阳光般金黄的花蕊,给人以无限的暖意。一步之遥的桃枝上也迫不急待地辍满了大大小小粉红的花蕾,像淡霜敷枝,白雪裹针,上面不时滑脱下来的雨珠,似莹露在阳光的召唤下,恋恋不舍地跳离枝头,去追赶残冬的脚步。

一夜之间,是什么力量让人们感觉出了春意的殷勤?是弥漫天际扬扬洒洒的诗情?是晨光微雨中被抒发得淋漓尽致的雨意?

密密的、细细的雨丝无声无息泼洒在人间,像在天与地之间拉扯开了一幕纱帘。远山近树漫无边际地弥漫了一片朦胧烟雾,宛如情人绵绵的情思、旅人悠悠的乡念。更像那树、那山弹奏出来的一段缠绵悱恻的旋律……粗心的人们感觉不出在下雨,天灰蒙蒙的,只是天地万物有湿漉漉的雨意,掠满浮光,好似青春处子晶莹透亮的肌肤,在情人微风的抚摸下,酥痒麻醉,演绎出一剧离奇的典故,关照出世情的春暖夏炎。

积了薄薄一层油亮,泽润般的水泥球台上,密密的雨脚溅在上面,有如平整的绸匹上挤挤的针脚。天公果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针织大师,正在缝纫大地的春装:草匍似泼墨般翻出了青芽,柳条如蜂针般蛰出了新枝;翠竹冒笋般长出了嫩叶……百花争艳、万象夺春。然而最清新的风景,莫过于眼花缭乱的伞色下,灵动的少女们,踩着水洼地,摇摇摆摆撞击着雨针水线,好一派嬉戏闹春图。瞧,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仰着纯真而又虔诚的俏脸,似在吟哦着什么。柔柔的雨丝是泪水还是雨水?女孩的吟哦有如幽琴之音,飘逸空中,有的随雨丝浸透至草匍下的土壤,有的随风飘扬至浩渺的宇国。

如此美妙的南国雨季,如此美妙的缪斯情怀,却让我怎么也轻松不起来,飘逸不起来。因为此时此刻,浓浓春意,馥馥雨意,总会让我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寸断肝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年快到清明的时候,我的心就特别的敏感和脆弱,心中充满怀念和悲情,那颗饱经磨难的年轻心灵,总是愁肠百结,伤情满怀。因为我人生的三次震憾式的生离死别,都与清明有关,都与下雨相联。我到如今是有点嫉恨下雨、害怕清明的了。

1996年2月20日,是一个悲雪的日子……

那年开春的天气格外怪。立春前夕下了一场雪,人们便以为到了这南国地带的至塞点。没想到立春一过,又热得人受不了,人们还以为三伏天提前到来了,于是诅咒地球气温的升高。可一夜之间天又冷了,地上还湿漉漉的。人们有如一下子从酷热的盛夏坠入了窖冷的寒冬。冷到最后又下起了雪,一场好大的雪,竟至于比立春前夕那场雪还厉害,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是断断续续的下,一直延续到大年初六。这一场雪抹去了人们早年间对本地冬天的记忆,本地地处南国,有些年间,常年甚至连年不见雪影。如今一连下了总计有半个月时间的雪,有说好的,有说坏的。许多人便据此预断,今年要发大事了,世道或许又要乱了。次年就是97,战争的阴影笼罩在多虑人们的心头。

就在万人庆幸的大年初一,我那一向爽朗健壮的三爷爷却因乐极生悲,醉倒在火炉里,被活活烧死了。大概是薄暮时分,门窗紧闭,三爷爷是喝得烂醉如泥,整个晚上没发出一声叫唤。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时,已是皮肉焦糊,肢体不全了,自头至胸,连带四肢只剩烧糊的骨骼冒烟,看样子是罩伏在火炉上的。人们,尤其是三爷爷的亲人们,除万分悲痛,便只剩下对天道的万般诅咒了。从那以后,我对天道无常的敏感记忆特别深刻。

初八天气开始转热,直到元宵三爷爷的丧事结束,天才又阴冷了,人们便疑心又要下雪。还好,天遂人意,雨滴也未见下,有一两天下午,欲晴未晴,似晴非晴,晴竟似被什么压抑似的,喘不过气来。这样直到清明那天,再也没下雪,雨水却淅淅沥沥下起来了,这迟到的春雨啊!使我想起了三爷爱喝的白水酒,清明那天,我绕着三爷坟前洒了一圈酒,和着春雨渗透进三爷的世界……算是祭奠那个悲雪的日子吧。

2002年的清明,是一个祭雨的时节……

爷爷,亲爱的二爷爷,你在哪里?你到天国饮玉液琼浆了吗?这细细的雨丝难道是你灰白的胡须里漏下的酒水吗?人人都说你每天都醉得不省人事,其实你是最清醒的,也是最孤独的。只是因为你看不惯村子里的龌龊、瞧不起邻里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忍心看到骨肉之间的尔虞我诈,然而你也无可奈何,便只有选择沉醉不省的办法。

爷爷,亲爱的二爷爷,你活着的时候,活着的方式是那样的痛快淋漓——“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离去的时候,离去方式又是这样的骇人听闻,这样的特立独行:幕色初降,将夜未夜,淫雨菲菲,你不动声色,不惊动任何人,手里攥着酒瓶,一步一个脚印地迈入村后的那条河流,任凭水流冲涮,你屹立不倒,直至坚硬如石,你也不吭一声,全身没有半点扭曲,让世人望而却步,还以为是神灵作怪。

爷爷,亲爱的二爷爷,你的离去虽然没有大道上前呼后拥的荣耀,也没有哨呐胡琴伴奏的哀乐,但你却以绵长的耒河为棺,以浩远的天庭为盖,以流转的鱼虾陪葬,你直立耒水不倒的伟岸让全村人汗颜,让后人感叹。从此,你的亲人痛定思痛、回归亲情,邻里之间和睦相处,村子里文明之风日盛。

2005年4月1日,是西方的愚人节,2日,上帝却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就在这一天,与我最为亲近的人——奶奶溘然离世了,不仅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去世的情景也令人不可思议。去世的前一天还是春寒料峭、阴雨菲菲,第二天就天阴转晴、神清气爽。凌晨时分,睡在楼下的姑妈听到楼上奶奶轻微的一声“哎哟”,因为病中的奶奶是会经常发出这类声音的,所以姑妈没在意,也没想到会出事。就是这一大意,这一疏忽,一失足成千古恨。

早上8点左右,姑妈推开楼门才发现,可怜的奶奶竟穿戴整齐,仰头躺在屋中央,头朝里,脚朝外,距离门口不到一米远。当吓得半死、惊惶失措的姑妈扑到奶奶身上,要扶起奶奶时,才发现奶奶身体早已僵硬得不能动弹了。让人惊讶的是,一位85岁高龄,已经病卧床头三餐要人喂食的老人,不仅独自一人下了床,且身上穿戴整齐,连厚厚的外套上的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两只脚上的布袜、布鞋也穿得齐齐备备,没有拉下哪怕一只。

奶奶去世在清明节的前三天,本来“春无三日晴”,但奶奶的丧事办了整整七日,七日当中天一直响晴,这为子女和乡亲们替她办后事提供了极大方便。然而丧事刚刚办完,第二天就下起了毛毛细雨,且气温骤降,大有春寒复辟的气势。由此人人都说奶奶有福,顺天意得人心。

关于奶奶,我并没有太多的记忆,但凡能记起的都是小时候的一些恬静画面。记忆最清晰的是这样两幅画面:暮色苍茫中,奶奶常在故乡小河边的沙地里劳作,一忙就是一个下午,记得沙地旁边有一个水塔,奶奶常佝偻着腰背从塔下的河湾里舀水,一勺勺去浇灌嗷嗷待哺的小菜苗;皎洁的月光下,声声蛙鸣里,奶奶摇着大蒲扇,和村里大人坐在晒坪上“谈古论今”,我仰头躺在奶奶的大板凳上看星星,迷迷糊糊中,我会睡去,这时,奶奶会轻轻地把我抱到屋里的床上。可从小就睡得浅的我,半夜时分会突然醒来,独自一人爬下床,站到屋子的门框上,痴痴地看奶奶和大人们聊天,半晌不说一句话,直到奶奶惊觉回来再哄我入睡。

南国的雨季,就是这样的让人迷离、让人伤情、让人难忘。不知当年的杜老是否预料到一千二百多年后的今天,江南纸都,在春雨的润泽下,不仅仅只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诗情画意,还有一种“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款款情思:

这是一个充满伤感的季节

我用怀念和祈祷

涂抹成素色的诗篇

祭奠在雨中的清明

岁月飘零的天空和大地

一节节地朗诵

那熟悉的往事和情景

委婉的雨魂默默地

为远去的亲人

抚慰心灵激撞的空灵

本文已被编辑[傲雪迎风]于2007-3-23 20:33:4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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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龙翔云舞点评:

每至清明时节,都有一种淡淡的愁思漫在心头!

文章评论共[2]个
荷花情韵-评论

   三位亲人,有这样的亲人写文祭奠,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蓝色紫薇 回复】:尽管如此也难遣心怀呀.谢谢! [2007-3-29 23:01:46]at:2007年03月28日 下午3:59

蓝色紫薇-评论

尽管我写得深情,可又何其孤独?今有你这样的跟贴共鸣,弥足珍贵呀!at:2007年03月29日 晚上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