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鞋啊,擦鞋啊。”这些手上提着一个小木盒子(里面装的鞋油,光油,还有几块抹布)的女人,游离在“过早”(武汉话即吃早餐)的人群中。她们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激起希望的目标。
“擦皮鞋的,过来”一个轻蔑的男人的声音从半空传来。顺着这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四五岁的胖男人一边“过早”;一边把他那“高贵”的腿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哎,来了,来了。”手提木盒子的女人不禁喜形于色,忙不失迭地跑了过去。
“擦干净点啊。”胖男人警告说。
“是,是,你放心。”女人连忙回答着。
她很小心地把他的裤脚卷了一圈,将两张硬纸壳插进鞋里,以免弄脏了袜子。然后,先用一块干抹布掸了掸鞋上的尘土,再挤上鞋油,用小毛刷来回的擦着。她擦得很卖力,很投入。那专注的神情丝毫不亚于一个正在专心作画的画家,她蹭着,由于过度倾斜,她的下背露出一节,再加上前倾力的拉扯;她的裤子下滑了很多,露出了里面洗得发白褪了色的内裤;可她全然不顾。她正聚精会神地工作着,马上就可以赚到一元钱了。
女人不停地擦着,身体微微地抖动着。
擦完了鞋油,再上上一层光油,最后用干抹布擦一遍;嘿,还别说,不一会,这鞋就象做了美容一样:铮亮。
女人正准备起身来,一阵风吹来,可能是眼里吹进了沙子,她本能地用手去揉着眼睛。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一不小心,小毛刷上的鞋油刷到了胖男人的白色的袜子上。
胖男人象被蝎子咬了一样“腾”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你瞎了,你知道我这袜子是多少钱卖的吗?”他怒不可恶的叫嚷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眼睛······”女人不停地赔着礼。
“你的眼睛瞎枯了,还有二个埋人坑那”胖男人恶毒的诅咒着。然后,若有其事地整了整领带,昂起他高贵的头“从容”地准备离去。
见此情景,女人忙赔着笑脸拦着他说道“先生,你还,还没有给钱呢。”“你说什么?你还有脸要钱,我还没有要你赔我的袜子呢?”他用力推开那女人,扬长而去。
那女人追上去说“先生,给一元钱吧,你也不缺这一元钱那,我老公在工地上砸伤了脚,就靠我挣点钱过日子啊”
“让开,让开。”“给一元钱吧”吵闹声引来了不少“过早”的人们。
“就给她一元钱吧。”人们纷纷说道。
胖男人见人越来越多,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元的硬币投向空中;那硬币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后,自由落体正好掉在一堆腐烂的水果和烂菜堆里。惊起一群绿头苍蝇四处逃散。
擦鞋女人眼见那一元硬币落在烂菜堆里实在脏,她找来一根小树枝不停地在里面翻找着。那神情又婉如一位正在挖掘地下文物的考古学学家。虽然,在价值和意义上来讲大相径庭,但我深信,此刻的心境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迫切希望找到所需的物质。
扒着,她还在继续扒着;阳光下汗水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那惊飞的苍蝇又返回了大本营,并盯在了她的脸上,可她全然不顾。终于,她看到了她的劳动果实,那一元的硬币。它混在烂西瓜堆里,她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捡起硬币,放在身上擦了擦,从身上掏出一个自制的小布袋,高兴地放了进去。
童年时听老师讲忆苦思甜的故事《一块银元》老财主死后,把穷人家的孩子弄去陪葬,先把姿式摆好,然后强行灌下水银这样死后就永远跟活着一个模样,一个穷女孩的一条命就换来一元银元。当时听后,激起了满腔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泪如雨下。
曾几何时,金钱又开始成了人们身份地位的标制。不知是那部电视剧里的台词“谁有钱,谁英雄。谁臭穷谁狗雄。”“有钱是爷们,没钱是孙子”拥有金钱的多少,成了衡量人们身份贵贱的砝码。
这场一元钱的露天戏演完了,“过早”的人们也散去了,一切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只是有个声音依旧在回荡着“擦鞋啊,擦鞋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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