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关于晓波的记忆生了根，她一直知道。

那年夏天，了了记得。

午后燥热的阳光肆无忌惮的凌迟蒸发的教室，数以万计的试题伴着殷切的关怀在带课老师掷地有声的唾液中蠕动。没有云。没有风，一丝也没有。阳光透过大幅明亮的玻璃窗户倾泻在教室，空气里充斥着恹恹欲睡。了了转过脸，心脏急剧的跳动，窗外湛蓝的天空，没有风，一丝也没有，了了却分明感觉到清澈的凉意。窗户外，一身白色运动服的晓波成了了了一生永恒的烙印。

几年以后，了了想起那年夏天，湛蓝的天空，忧郁的少年，没有风的教室以及从此停滞的爱情。就如昨天。

记忆真的生了根。

1

关于童年，了了是伴着一颗断掉的前门牙度过的。七岁以前与祖母相依为命的了了生活在小桥流水的江南，轻灵的山水养育了了了晶晶亮亮的眼眸，祖母说了了的眼睛里容的下世界。

对门的一户人家开着门，和了了家门对门，了了绕过房前的花花草草看到了一个男孩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辉映下闪闪发光，仿佛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乘着这夏日的炎热散发出属于自己的生机。男孩对着了了笑，坦荡真诚，了了爱极了那样的笑容，对门的奶奶叫男孩狗蛋。

七岁那年的夏天了了整天和狗蛋腻在一起，这样其他小朋友就不会用泥巴丢了了了，狗蛋说要保护了了一辈子。

那天，狗蛋为了了和小镇上块头最大的孩子打架，砖头从后头朝狗蛋头上砸下去的时候，了了想也没想正面迎上去，鲜血从了了嘴角不断流下来，染红了狗蛋的白衬衫。

了了没事，只是那颗断掉的前门牙从此再也没有长出来。

于是，小镇上那些调皮的孩子们一边向了了身上仍泥巴，一边喊了了掉牙牙。

七岁的了了，不懂得美丽对她如何重要。她只顾着平息狗蛋追逐那群孩子的怒气，了了仰起脸，露出很多牙齿，笑着对狗蛋说，哥哥我没事，长大了你娶我就是了。

彼时，八岁的狗蛋满面通红，对着站在面前穿海军裙的了了重重点点头。说话兜不住风的前门牙还隐隐作痛，但是了了晶晶亮亮的眼睛里只有狗蛋爽朗的笑声。

江南的风景一年一年还是清丽如昔，可是小小的了了和狗蛋却长大了，江南的风韵也躲不过岁月的脚步。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了了的妈妈带了了回到那个北方城市，第二年再回去看祖母的时候，狗蛋的奶奶告诉了了狗蛋已经被他爸妈接走，自此，关于狗蛋的记忆只剩下那颗残缺的门牙。

2

19岁的时候，了了依然低着头行走。

柳絮在后面喊。柳絮是了了在这个校园里惟一的朋友。那一年炎热的盛夏，她们经常在一起，柳絮兴高采烈，告诉了了今天他们理科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帅气，忧郁，像金城武。

了了抿着嘴轻轻的笑。

了了有些寂寞，想起下午经过窗口穿一身白色运动服的男生，心生生的疼，还有太多无奈的怅然。

了了问柳絮世界上有没有一见钟情，柳絮哈哈大笑，摆手说那是笑谈。

了了喜欢柳絮，喜欢柳絮肆无忌惮的笑声，那样直接的女子，走路目视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

很多年以后，了了想起那年夏天，湛蓝的天空，忧郁的少年，没有风的教室以及从此停滞的爱情。还有回荡在记忆隧道中柳絮酣畅的笑声。就如昨天。

了了曾经希望自己可以和柳絮一样，可以大笑，可以勇敢，可以高昂着头迎视任何复杂的眼神。可是，了了依然是那个了了，自卑、寂寞、无助，低着头走在19岁的每一天。

3

19岁的了了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跟踪那个日渐熟悉的背影。从校园西边的学生厕所一路跟到三楼和自己班级相邻的理科班，快到门口的时候了了听到柳絮叫他晓波，然后，柳絮看到了后面的了了，柳絮问了了是不是牙疼，脸怎么那么红，了了不敢开口说话，轻轻的抿嘴笑，微微摇头。

转身的时候，了了看见伫立不动皱着眉的晓波，心生生的疼痛。

邮局门口，了了踌躇不前。信好像千斤重。

秋日的黄昏，晚霞映红了整个天空也映红了了了的双眸。空寂的教室。了了就着午后未消散的炎热给晓波写了一封信。

坐过十站路，了了终于下车，走到邮局门口，迟迟不敢将信塞进邮筒，胆小、自卑的了了，19岁的年龄第一次有了想要珍惜的人，第一次想让微薄的勇气冲破重重疑虑，第一次给一个陌生的男生写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终于安静的躺在邮筒里的时候，了了开心大笑。高三最后一个夏天，了了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幸福。

4

高考结束后，了了对晓波的了解渐渐多起来。经常，柳絮在了了耳边细数晓波的爱好，这个忧郁而沉默的男生，留着能遮住眼睛的长发，在夕阳的映照下留下一个长长的孤独背影，了了站在三楼的长廊目光随着晓波的影子慢慢移动，逐渐看出莫名的忧伤与心疼。

晓波喜欢山水画，静静的，含着梦的山与水，湖上飘着淡淡的云雾。

5

了了站在镜子前，轻轻的咧开嘴角。年轻的脸庞。终于露出喜悦的微笑。

19岁的夏天，高考结束后，妈妈终于带了了补上了那颗门牙。补牙的时候有些尖锐的疼，像了了轻轻抿起微笑无奈的辛酸，像妈妈眼里终于释怀的叹息。

那么长的10年。低头行走。轻轻微笑。就怕一个不小心的弧度招惹一连串无止尽的讥笑。

多少夜里，敏感脆弱的了了背着妈妈躲在被子里啜泣。

8岁那年，医生告诉了了牙只能在18岁以后修补。10年的时间里，了了被同学取名掉牙牙。渐渐的，了了学会笑不露齿。

有人说高考是带着悲壮的气氛伪装了天下无敌的气势冲向那座早已就不堪重负的独木桥。然后听到很多人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水花溅到脸上像是泪。泪水弄脏了每一个人的脸。

可是，了了脸上有泪，也有笑。成绩出来了。终于和晓波可以一起到同一所大学了。

离开学校那天，了了一个人坐在以前的位子上。忧伤像夏天的爬山虎，肆意爬腾。青春的光阴，终于结束于璀璨的伤感。过往的笑声和泪水，故意的伤害和无心的臆测都随着离别渐行渐远。

了了转过脸，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点头，微笑。

那双被长发遮住的眼睛熠熠生辉。终于爽朗大笑。露出一排整齐如白贝的牙齿。

6

开学一个星期，了了被带到了晓波面前。柳絮说介绍个朋友给了了认识。晓波对了了说你好。他说好久不见。

了了很安静。晓波和柳絮亲切的交谈，经管系的理科生往往比文科班来的有趣。可笑之处，了了也忍不住捧腹。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了了和晓波已经很熟了。偶尔柳絮不在，两人相遇在图书馆的转角也会交谈一会。

了了还是会害羞，脸红。心跳。可是，已经可以认真的勇敢的看晓波的眼睛了。

深夜。了了依然会给晓波写信。没有署名。信纸是了了精心挑选的，有栀子花的清香，像小时侯祖母院子里阳光的味道。

了了记得大一那年生过一次病。柳絮家中有事早早请假离校。晓波像世纪末最后一只老母鸡，已经行色自若进出了了宿舍。

那年寒假了了没有回家。晓波陪了了了一天又一天。了了的脚总是很容易冰，晓波就把了了冰凉的脚放在自己的胸前。

晓波治疗着了了的寂寞也温暖着了了的冰冷。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了了已经可以神色自若的窝在晓波怀里汲取温暖了。

7

柳絮因为了了的不通报生了三天闷气。

晓波替了了说情，他说了了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柳絮终于又爽朗大笑，伸手拉住了了，她说祝你们幸福。

幸福。了了真的抓住了幸福。校园、餐厅、湖边、自习室……他们的笑声落英缤纷，永久的落在了了心上。

大二的时候，了了搬出了宿舍。打扮最漂亮的花却散发出最恶毒的气息。了了不愿意看见旁人防范的眼神。为了应付检查了了只留下最简单的铺盖，自嘲的想没有人会愿意动自己的床。

搬走那天，了了站在宿舍前的樱花树下哭了。这个拥有樱花的校园是了了的梦。了了想樱花的纯洁会洗刷充满污垢人的心灵。有樱花的地方应该没有猜忌、没有偏见。可是，樱花开放的时候了了就那么孤独的站在那，像世界上最后一抹幽魂。

了了站在樱花树下突然就那么想看一看大海，大海那么大，大海里有那么多的水，大海的声音一定能够掩藏了了心底最卑微的哭泣。

呜咽着的了了想到跳海，大海无限博大，在大海的怀抱里有那么多生命，了了想进入大海就真的可以被包容了吧。

那天，了了记得。樱花树。哭泣的女孩。身旁站着的是忧郁的男生和掉眼泪的柳絮。

8

那天是妈妈生日。本邀了晓波同去，无奈他临时有事，未能赴约。生日是够浪漫的，自爸爸去世以后，了了第一次看见妈妈那样微笑，相恋了几年的叔叔在客厅用玫瑰摆了一个“心”字不说，居然还亲自拉起妈妈最喜欢的小提琴乐曲。

了了真诚为妈妈高兴。爸爸去世的这些年，妈妈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坚强的妈妈一直隐忍着走过来。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从家出来已经十一点半，了了执意回学校，临走了了俏皮的说当烦了电灯泡。

夜晚的灯光低迷而暧昧。了了不喜欢，在她的眼中，夜生活不过是白天疲惫过后的空虚。酒吧门口，一对男女相拥，也许是在作别吧。了了和晓波经常这样甜蜜道别。那男子穿着白底蓝格衬衣，霓虹灯下格外醒目，一阵巨痛袭来，了了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起从前晓波曾对了了说如果背叛她，就杀了他。可如今，了了连走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恍惚中，那个面朝了了的女子爽朗大笑。了了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闻天

9

虹桥。闻天微笑，对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子说我们换一家。说不清什么道理，对她闻天总是带有太多的怜惜。晶晶亮亮的眼眸，里面有一个世界。

她说，闻天谢谢。闻天装出摇尾乞怜的样子，戏称追老婆当然要贴心。对面女子明显一僵，不知如何应对。

洗漱完毕。闻天点燃一只烟静静端坐。半年以来，已形成习惯。闻天想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呢？眼深犹井，璀璨无害却淋漓透露周遭无尽忧伤，那样黑的眼睛，轻轻抿着的嘴角，决绝的围护着一座疏离的墙，世界于她，似乎没半点关系，不快乐的她生活在自己建造的城中。

闻天恼怒的将烟头揉碎在烟灰缸中。细碎的烟丝像极了闻天凌乱揪扯的牵挂。

也许该找个人喝上一杯。暂时忘记心头那抹孤寂的身影。

10

该死。宿醉让闻天的头钻心的疼。偏偏沙发上的男人熟视无睹，继续讲解此次企划需要注意的重点环节。不是看在他是好友加上司的份上，闻天真想把这家伙从22楼扔下去。

对方说完，闻天微笑，他说，别急，已通知企划赶来听你亲自指示。敲门声起，室内目光齐聚门口，那女子脸色顿时煞白，她听见有人轻轻慨叹好久不见。

活动完毕。众人轻抒口气，一场硬仗完结，有人提议续摊庆祝。酒过三巡，一女子款款而来。点头，微笑。不知为何，总感觉空气顷刻凝结。柳絮很热情，看得出在俗世中已滚爬多年，能把最僵硬的局促化解在云淡风清里。

第二日，了了提出辞呈。闻天不解。

很多时候，闻天都对了了充满疑惑。一个身体如此瘦弱女子似背负整座深山，说走就走，对高位不惦记，对钱财不追逐，嘴角的线条很难泄露太多情绪的玄机。她说，闻天感谢你半年来的照顾。只是自己学不会逶迤虚脱，不愿像个蹩脚的演员连憎恨都掩饰不了。

闻天说，了了，了了，即使辞职，难道不可以让我照顾你以后的生活吗？你是那么不快乐，我多么希望你能天天灿烂微笑。几年以来，没有女子能在心间停留。

了了无语。良久，了了直视闻天，她说闻天我所有爱情都已给予一人，心早已被记忆填满早早没有位置辜负你这般深情。了了问，闻天，想听故事吗？

晓波

11

关于了了的记忆生了根，他一直知道。

那年夏天，晓波记得。

高三的时候，晓波不顾父母的反对只身到北方的那个城市读书。北方的夏天干燥炎热。午后的天空没有云。没有风，一丝也没有。空气里充斥着恹恹欲睡。经过文科班窗户的时候，晓波转过脸，看见那双晶晶亮亮的黑色眼眸。那一眼成了晓波一生永恒的烙印。

新班级里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她。第一天走进教室，一把洪亮的嗓音在全班炸开，她说好象金城武。成为同桌，渐渐熟悉。

有时候，晓波奇怪，那么肆无忌惮的笑声，那样直接的女子，走路目视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为什么他会认为那笑声如此忧伤与寂寞呢。

晓波问柳絮世界上有没有一见钟情，柳絮哈哈大笑，摆手说那是笑谈。

12

19岁的时候，晓波一直注视着低着头行走的了了。

料不到，那个胆小的人儿竟然勇敢的跟踪。从校园西边的学生厕所一路跟到三楼理科班。快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柳絮叫他。然后，柳絮看到了后面的了了，柳絮问了了是不是牙疼，脸怎么那么红，了了不敢开口说话，轻轻的抿嘴笑，微微摇头。

晓波忍不住皱眉，心生生的疼痛。什么时候自卑的了了可以丢弃所有的悲伤真正快乐起来呢。

秋日的黄昏，晚霞映红了整个天空也映红了了了的双眸。空寂的教室。了了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晓波站在教室后门的小窗口定定的看了许久。

跟着坐过十站路，了了终于下车，走到邮局门口，好像迟迟不敢将信塞进邮筒，信终于安静的躺在邮筒里的时候，了了开心大笑。胆小、自卑的了了，19岁的了了，终于发出灿烂的笑声。远远的，晓波竟有些许的嫉妒，什么事可以让了了如此开怀。

第二天，晓波收到一封信，看着信封上面熟悉的邮戳，叹息着微笑。

高三最后一个夏天，晓波读着熟悉的文字，闻着淡淡的栀子花味，想到永远。

13

高考结束后，依然喜欢到学校走走，夕阳西下，了了站在三楼的长廊上，晚霞的余光剪影出一个最美的精灵。晓波知道她在看他，那么专注，灼烧了空气。想到这些年来了了的孤单，周围生出莫名的忧伤与心疼。

晓波喜欢山水画，静静的，含着梦的山与水，湖上飘着淡淡的云雾。如了了晶亮的眼睛。

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晓波可以和了了一起到同一所大学了。

离开学校那天，忧伤像夏天的爬山虎，肆意爬腾。青春的光阴，终于结束于璀璨的伤感。晓波转过脸，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点头，微笑。

那双被江南水乡熏染的山水黑瞳熠熠生辉。终于爽朗大笑。露出一排整齐如白贝的牙齿。

开学一个星期，了了被带到了晓波面前。柳絮说介绍个朋友给晓波认识。晓波对了了说你好。晓波说好久不见。

了了很安静。晓波和柳絮亲切的交谈，经管系的理科生往往比文科班来的有趣。可笑之处，了了也忍不住捧腹。晓波喜欢这样的了了，她应该经常笑，晓波没有见过谁笑起来比了了更好看。

遇见。了了还是会害羞，脸红。可是，已经可以认真的勇敢的看晓波的眼睛了。晓波可以从了了的眼睛里看到爱情。

依然会给收到了了的信。没有署名。

14

大二的时候，学校里谣言四起。不堪忍受的了了决定搬出宿舍。樱花树。低低啜泣的女孩，怀抱着一生寻找的宝贝，年少轻狂的青春遍寻不见。剩下的，是一个男人真诚守侯的诺言。

许多夜晚，床上的人静静相拥。倾听彼此的心跳。了了问，可以一直相爱吗？他说，亲爱的了了，如果背叛你，就杀了我吧。

了了离开后，校园里樱花依然盛开。只是已没有当初的花香。晓波不懂一夜之间为何世界颠覆。疯狂的拍打了了家门，已是人去楼空。

能遮住眼睛的长发越长越长。从此无人看见长发下忧郁的表情长长的忧伤。

15

bbs上那年夏天发来帖子说想要出去走走，去看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和网络上这个陌生女子切断联系，更不愿让她接近海。虽然自己取名深海，但是焦虑着恐慌死亡。那年夏天，回忆的名词，忍不住晓波总从这样简单的词汇中体味辛酸。跳海。她一直说想跳海。晓波不忍。那年夏天没了，似乎连记忆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回贴。看海需要一片澄净的心情，感情如何逃避，还是逃脱不了那座自己画的牢……关机。黑暗般死寂。

是啊。牢。下午和柳絮约在虹桥吃饭，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晓波以为那依然是个梦。多少夜晚，不愿醒来。了了——一个即使只在唇齿间呢喃的名字也会狠狠戳穿心脏伪装的坚强。

午夜梦回。了了。一辈子等待只为守住一个承诺啊。

16

再见了了。微微叹息，对着门口那个脸色煞白的女子只能轻轻一句好久不见。生怕又是一个梦。小心的不敢触碰。

不止一次，借企划之名接近。冷冷拒绝。楼梯间终于隐忍不住，高声质问为何不告而别。他问，一遍一编，了了，真的忘记我们的承诺忘记那年夏天了吗？

活动完毕。众人轻抒口气，一场硬仗完结，有人提议续摊庆祝。给柳絮打电话语气热烈，柳絮，了了找到了。柳絮款款而来。

闻天过来的时候，晓波正拨着了了电话。

柳絮

17

柳絮见到了了是四年以后。虹桥餐厅。眼睛依然晶晶亮亮的了了。柳絮热情拥抱，她说了了，又见面了。她说他呆会过来。介时可以好好聚聚。

推推呆楞的晓波。柳絮问怎么了。晓波说好像是了了。柳絮轻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看错了。

18

那年夏天，柳絮记得。

校园里流传各种蜚短流长，柳絮不管不顾。她对着低头行走的了了说，让我们做朋友吧。

每个周末，柳絮和了了都腻在一起。吃了了妈妈做的糖醋排骨，柳絮总是眨巴着天真不喑世事的眼睛对妈妈说，阿姨这味道真像我妈妈做的。

晓波第一天走进教室的时候，柳絮就喜欢上了这个充满忧郁气质的男生。她夸张的大声说，真像金城武。她终于和金城武成了同桌。开心的笑。可是，这个男生他问，柳絮，为什么不快乐？

柳絮告诉晓波，她有一个美丽却有瑕疵的朋友。笑起来像掉了牙的老太太。从来不敢大笑。怕同学耻笑，微笑的弧度总能维持掩藏的丑陋……她没有说完，因为身边这个忧郁的男生温和的告诉她，了了吗？我会娶她。

他告诉她，七岁以前与祖母相依为命的了了生活在小桥流水的江南，那一年，为了保护她的狗蛋哥哥，了了那颗断掉的前门牙从此再也没有长出来。

七岁的了了，仰起脸，露出很多牙齿，笑着对狗蛋说，哥哥我没事，长大了你娶我就是了。

彼时，八岁的狗蛋满面通红，对着站在面前穿海军裙的了了重重点点头。

长大后的狗蛋，不顾父母的反对只身到北方的那个城市读书。

19

14岁的时候，柳絮学会了笑着忧伤。爸爸执意离婚。他告诉柳絮，他说，他会照顾妈妈一辈子，只是妈妈的病情已需要住院治疗。他说他早已有喜欢的女人。柳絮对着爸爸说好。

眼泪在转身的时候涌动。无人发现。

柳絮曾经问过爸爸，她是爱滋病患者的妻子你不怕吗？爸爸说，她是我寻找到的幸福，不科学的偏见阻止不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14岁的柳絮对感情懵懵懂懂。同样的问题，19岁的柳絮问过晓波，这个忧郁的少年呵，拥有父亲一样的决绝。他们爱上了一位爱滋病患者的妻子和女儿。

20

午夜医院打来电话，请假回家。妈妈的尸体已经僵硬。整个假期，呆在医院。请求爸爸保密。

新学期开始，了了已经神色自若的窝在晓波怀里汲取温暖了。屋子里暖气开的很足，却无端的感觉寒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别人抢走了，何其不甘。

大学的校园，爱滋病的谣言终于如期四处散播。看着樱花树下啜泣的了了，柳絮流下泪水。她真的病了。

爸爸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你阿姨生日，明天爸爸再带你复查。

下午，见到晓波。慌称晚上高中班主任过来，要到酒吧坐坐。只用了一点从医院带来的安眠药，就帮助柳絮撕裂原本就脆弱的了了的心。打电话到了了家确定已出来。于是就有了酒吧一幕。

柳絮说，了了，了了，我真的病了吗？为什么晓波不爱我？没有你，他是不是就可以看见我。

21

了了静静的听柳絮诉说。手脚已被牢牢捆绑住。

警察带走了柳絮，告诉了了和晓波，柳絮有六年之久的精神偏执狂病。

22

故事终于到了该落幕的时候。七岁的了了和八岁的狗蛋终于守住了承诺。

2003年的夏天，他们终于在江南童年相识的院落结成伉俪。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