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雨伞，和妻子并肩而行。阵雨，在伞上飞溅。她突然指着山腰的紫色花问我，你知道它叫什么吗？我笑语，你不如问刚才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干什么,比较好。她笑得越是灿烂，我顺着她手的指向看了一眼那不知名的花，而她的手却挽在我的臂弯里，让我陶然想起诸如柳翠桃嫣之类的美好来。

春天来了，春雨包含着太多的信息。就比如她眼里的头痛花，正如一个人的春天就在一个人的内心里那样。我瞅见的紫色，那平凡，又纷繁的开在家乡的并肩花，能预示的，事实上也是一种，简单的呈现，和季节之上的缔连。

杜鹃没有红艳之前，山野是寂寞的，我也是寂寞的。觉得在荒芜的山野前，这样矫情的和爱人牵手，也已无法从容。幸好那些花，是她发现和说给我听，而不是我，一个对简单的山花充满眷恋的男人的回望。正如这个男人想起的一些往事，和任何往事都无法污染的对花的情节。母亲说，头痛花开，是山的苏醒，杜鹃花红，是祖先的祈福，那么，清明节就到了。

其实我曾经对头痛花过敏，所以借着这个理由，即使清明节过去很久，只要是这种花没有开谢，我都可以籍口不用放牛。我说放牛娃有放牛娃的样子,我就是读书的料·如今我隔着很远，有妻子陪伴，想起那时侯可笑的镜头,没半点斯文···想着想着竟生出些头痛，鼻塞，流鼻涕等，医学上叫作“卡他”症状来。莫非，是对亲情的敏感，还是猫叫春来，思忖成就男人而引起的恹恹的惆怅？因为放牛被我视为没出息的牵累，这样蒙蔽着岁月，蒙蔽着母亲。母亲就曾指着紫色的头痛花说，它可以作证，你将来若没有出息的话，辜负的不是我而是地下的祖先，每年的初春，你都会头痛，那便是惩戒，责罚。那时起，对头痛花的理解便是母亲要我在春天付出的代价。

终于可以离开那荒僻的山野，终于可以挽着城里出生的娇妻，那便是母亲眼中的成就，简单如此，再简单的便是这妻子手的指向中的头痛花。

生在荒草中间的花支，漫山遍野，只有不经意一场山火，黑秃的土地和象是被碳化的植茎，被春风吹过，紫莹莹的头痛花便散开在倒春寒里，没有绿叶，开出和桃梅一样的希冀来。闻者头痛，故名。深记当年，高考落榜，牵着牛从山上走回来的父亲，看见我落魄的跌坐门前，就知道结果是我复习遇到困难开始厌学逃课，如那紫色花儿那样让人头痛的事情又来了。当夜，他喝了很多酒，我和母亲找到他时，他便搂着一树头痛花，酒菜杂污呕吐一地，意识不清。我发疯似的拔起一束头痛花，接近自己的鼻息，鼻涕眼泪横流，然后抱紧苍老的父亲，托着他软嗒嗒的头，找不到医生。他在头痛花的弥香里，长舒一口气，清醒过来。那一夜，当家人正守着长嘘短叹的时候，我守着自己的疼痛。

父亲后来说，是头痛花救了他的。

如今，雨溅头痛花，象洗涤过的纯净。而我，不知道回馈它一些干净的什么。如今，我成了医生，我也能治疗父亲的酒后头痛。却治疗不好自己的过敏症，只有妻子，借着不知名的紫色花，将我的心事，一瓢瓢的泼洒在并肩行走的步履之间，

如今还觉得春天会寂寞，恹恹的生出惆怅，这不需要头痛花的任何提示，或者回忆母亲善意的“诅咒”，分明的盘恒出现。象是这阵雨，会涨春潮；那荒野，会山花浪漫，何时内心才会变得更加豁达起来。

清明节已经不久了，到时，我会陪着妻小，回家看望父母；到时，借着为祖先扫墓的机会，再仔细的看一看那紫色并肩花。为他们呈现，为自己呈现，新一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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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7-3-17 17:29:5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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