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像浪头打过又落去的余湿,夏天的燥热还未退尽,秋意就在蓄势,各处冷毅然要聚众结集。喜欢秋泳的树兄弟,纷纷脱落衣裳以示骨骼和肌肉,一个猛子装饰成秋天的景致。一些地方又起热闹,睡醒的懒人都要外出活动,秋是不宜睡觉的,大家继续忙自己的事。
丰子美第一次坐火车,新奇得不像是自己在坐。火车里看路边倒退的黄土家乡,又觉得不是自己的家乡。那“风景”太穷了。一个个破旧的瓦屋站在风中,最残弱的一家,马上就要倒,但终究没有倒,倒是给屋主无端添了担忧和叹息。远见了几个人在指指指点点点,好象就能听到猫头鹰的叫声,仿佛给远处眼里的村庄涂抹了凄凉与哭泣。
丰子美不爱学习,就像他不喜欢农村秋意的萧条。话又说回来,谁又在意黑瓦土墙呢?当然,成绩不好,今天他却要上大学去,学校不好,是一般的成人大专学校。今天母亲要送他上车,他母亲两个黑手指头粘好口水,在里屋把钱慎重点了三遍,确信是那个数目。塞给他手里,再三叮嘱儿子要出人头地,好好读书,天天向上。丰子美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乎。走的时候看天,风一吹,见这个季节又落了两片黄叶,那叶子几乎要跟了他去。丰子美不回头的上车。临走时,母亲塞了一双晚上为儿子赶做的布鞋。车开动的一刹那,丰子美抖落了村庄给他所有的生活碎片,正像掉落的秋叶。
(二)
学校是一座学校。学校门口豁然挂着“xx省红星干部学院。”丰子美一看,高兴得心里嘀咕,想敢情这里是培养干部的学校。自己将来也是干部,虚荣心极大的小满足。这和农村里谁个都想当个干部一样的心里。
到了学校里,未见高楼大厦,很是让他失望。此刻,小便憋得难忍,急忙去了公寓解手。完了回头,迎面来个女生,吓一跳。就见鬼似的了逃了出来。后来的后来,才知道,刚才去的是女生公寓楼,这是后话。丰子美没来321寝室以前,他的声名如相貌平平。自从有个绰号。他成名快得像第二性发育,有了质的飞跃。至于具体叫什么,不得而知,丰子美忘记得干净利索。值得肯定的一点是321寝室老大自嘲的名言:“他xx什么?我们加起来是个生殖器。”这解释了寑室老大也有别名的。
老大谢梦长得极像明星,是明星不酷不帅也是件很难的事。听大家说他是个很有历史故事的人,甚至算得上传奇人物。因为先天性长得帅,所以后天经常欺负人。虽然这里面没有足够的逻辑,却充分的成立。谢梦就做过很是牛x的事情,他说他做过买卖,赚了不少钱,丰子美听得眼都不眨一下。后来,知道他说的买卖是这样。谢梦的买卖其实很简单。就是到学校外面疯狂采购5元的衣裳,然后带上兄弟肩膀抗了刀夜深了打着手电摸黑到学校寝室宿舍里去卖100块,谢梦自己叼根烟,旁边就有配音人员。说:“兄弟几个,废话我就少说了,我自来自去了,不怕吓着你们,大家都兄弟,不怕。”谢梦瞪一眼,厉声道:“你废话那么多!”他咳嗽一声,接过说:“不好意思,最近我们老大手头有点紧。”说到这里顿一下,“紧”字声音比较大,表示强调,然后继续说:“大家照顾下我们手头的生意。便宜卖,100一件。”一个个就乖乖的成交。丰子美几个在321寝室听得又是羡慕又是佩服。当晚,大家一致通过,决定谢梦做寝室老大。笑说这样我们不至于被人家欺负。其实,谢梦说这件事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个高中他爸爸是校长,这是后话。不过,大家还是从谢梦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譬如,他说打架就一个字。狠。所以,有一天,他们几个在打篮球,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谢梦一砖头把人家拍得当场晕倒。丰子美算是开了眼见,佩服得惊大眼睛又竖大拇指。这坚定了谢梦在寝室老大的地位。直到谢老大带了三个人回寝室打麻将,那几个很帅的帅哥换衣服时,寝室几个都看见他们有纹身。一条条青龙,对嘴接吻到大腿里。丰子美相信谢梦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大,简直找到了崇拜的对象。
丰子美走到食堂里,见一位美丽的女性。脚步早停了下来。丰子美看她一眼,只觉得所有的好词语用在她身上都嫌少,真是刻薄鬼的吝啬,他真想造一个词来表达这种感觉。她笑的时候,那周围的芬芳都绽开花香,空气里幸福的味道像儿时爬树眺望的梦,很远遥望期盼的鲜甜。食堂人来人往的喧器,却让他心静得只容许装下眼前的那个人。丰子美融化在异样的目光中,喧闹掩盖了她声音的振动,丰子美在人群中极力寻找她的背影。那紧张的眺望像处子的心被拨动的琴弦在空中撩拨。她忽高忽低的身影好比丰子美在乡村风中点燃的火苗,他焦急的寻找,她终于见到她了,豁然开朗。第一次感觉世界异样的美,并且这美丽是为他而绽放。那天,丰子美在食堂里没打到饭,晚上下完自习饿得嗷嗷待哺,一连吃了三包国华牌方便面,知道秀色可餐也只不过是古人的烂熳说辞,终究要食人间烟火。
明日,丰子美去打听情况,知道这个女生是同一届市场营销班级的。名字叫曹礼玲,当天晚上,丰子美就找到了老大谈话。
丰子美说:“我认识一个女孩,她挺漂亮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分开来说,说:“她挺,漂亮的。”思维还在做物理机械运作。
谢梦就笑一下。“那你对她讲,不要对我说!”
丰子美心里跟着笑一下,说:“我这方面是自然灾害,先天性残疾,不是来跟你学习了不?那个比得上你身经百战,认识的女人比我认识的字都要多!”
老大在洗手间搓衣服,手停了下来说话:“那你要交学费了,这个开个玩笑。”接着说:“女孩子就那么回事,这恋爱的秘诀就在你不要把她当回事,这是恋爱的最高境界。”末了补充道:“这天下的男人和女人就那么档子事。”丰子美惊诧老大说这话的豪气,仿佛把自己置外于天下的男人之列。
老大对女人的不以为然,让丰子美仿佛自己也不以为然。让自尊心撑一下跳高的上去。勇气都膨胀起来。立马跃跃欲试。
老大问:“你想练降龙十八掌,还是九阴真经?”
丰子美问:“那个比较快!?”
老大说:“九阴真经快”。说完呵呵一笑。
丰子美说:“那就练九阴真经。”
老大说的九阴真经,其实是三句话,九个大字。“脸要厚,心要细,钱要够。”
丰子美“哦”一句,就牢牢记在心里。
丰子美和曹礼玲就开始约会,晚上去操场上沉默。所谓的操场是未开发好的一处空地,正像他和曹礼玲之间的感情,有待开垦。丰子美终于在认识她的第6个晚上,那晚的月色极其稀疏,对她表白。说:“我—喜—欢—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至于仿佛被人捅几刀要遗言的艰苦。一句话讲得支离破碎,终于说清了。曹礼玲却装没有听清楚,说哪里虫子在叫,丰子美解释说,不是虫子在叫,他们忙着冬眠哩。说到这里,知道自己错了,让小虫们提前过冬。然后补充道:“是我——在说。”空气里沉默一会子,前面来一对男女,对他们看看,亲密得恨不能合二为一。丰子美心里鄙夷骂:“狗男女。”曹礼玲说:“我要吃kfc。”“这样啊?”他对着月亮思索三秒,不多。说,“热死狗!”(let’sgo!)丰子美勇气得只躲在英文里表态。她踢了一脚旁现成的小石子,此刻抬高了头,语气舒缓得譬如遭人已蹂躏,轻声细语挤出几个字。说“我有点累了,你去打包给我吧!”丰子美就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脚步三步并两步,之后跑到校门口打个taxt火速赶往大铺头肯得鸡现场。服务员问“您是这里吃,还是打包!”丰子美智力抢答道:“打包。”语气坚定得听起来像打胎。因为曹礼玲给了他决定,所以回答得爽快响亮。丰子美来的时候身上就150元,现在已经花费了131。这时候站在大铺头站牌,又不见的士来,就想省钱。思想上改乘三轮车,三块就可以。可左等右等还不来,几辆的士时不时走过,引诱得他思想要犯错误,只能视而不见。好不容易来了一辆三轮车。左右摇摆得像患了小儿麻痹,丰子美坐进来几次险的给抛出去。车里的人看外面人的风景,火光应和得温馨和美,母亲小时候给自己糖吃,长大了回味还是甜。自己仿佛一个凯旋归来的战士。其间,又觉得无聊,忍不注添了一口手里的甜筒,好甜,嘴里瞬间湿润充满滋润的香。丰子美忍不了用舌撩拨的再舔舔。像一只小猫,他就美得一塌糊涂。顿念手脚都多余,只要一个快乐的思想,就譬如自己只要一个曹礼玲,这会子竟埋怨囚缩在小三轮车里的累赘,所以手脚都高兴得在车蓬里不知如何安置。三轮车踹着粗气,冒着黑烟,这是丰子美叫车师傅加速度的效果,终于徘徊到了学校门口。曹礼玲看他坐个破车回来。嘴里丢下一句“谢谢了!”手里拿了东西就走,那句话随便得像是对别人说的。丰子美很费力的在裤子里掏了三个褶皱的纸币出来,三轮车都等得不耐烦,左右摇摆。
(三)
大学里上课,两个字评价--自由。英语老师看上去很女人,与其说老大谢梦爱上英语课,还不如说老大本身爱上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很女人,话讲得很英国,眼神也很英语。起先,显然老师误会了老大,老大上课很认真。直到一天误会到一问三不知才明白什么。这个明白足以自慰,证明自己的风韵犹存。阿财上课也很认真,认真到几课下来,还不知道老师的性别,他承认自己没有多大出息,却喜欢干点自己的事,有哪天英语美丽女老师唐老师一不小心点次名,大家才觉得他的存在。对于同班们,目中无师,丰子美很反感。恨不能呜不平,随便一眼看过去。几对有早婚倾向的大个子男女,早捉了对方的手在桌子下活动。这让丰子美联想到“爱不释手”的真谛,一个人在肚子里闷笑,然后,溢到脸上,又用手偷偷摸了去,然去听老师的讲课。
丰子美要无聊起来,就自己写些东西玩。就写《生活,这一天》,大意是不是他在过活,而是生活欺负了他。标点符合里都写上无奈和伤怀。也为曹礼玲写《一夜有梦》,写完却希望不是自己一瞬的冲动。而老师正在讲到商品的价值,联想到他的讲课没有价值,丰子美感慨不已。丰子美越来越不满,这种不满的好处是结识了阿才。两人相见恨晚。如果说丰子美是有思想不敢表达,那阿才完全弥补了这一损失。借着上厕所的光景。两人关了门说话·阿才道:“中国的教育向来重视,但是从来就没有多大成效,我们不说古代的书院,也不说先前的八股文,就讲讲特别是应试的教育,我们上课就永远的是“老师”在上面说,永远的学生在下面永远的听,据说,还听得很是认真。但是一到考试就全发昏,所以这就说明了那里有考起了一个清华和北大,简直就是新闻,索性就要大摆宴席,吆五喝六,当庆祝,确实不易啊。”
丰子美道:“但是你和我就没有考起北大,清华。却来个破成人学校。”
“成人学校没有什么不好,一下子大家都成人了。仿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现在都有勇气,好得很。我就当来休闲,认识你还不行?”
“你这话说得小气,把我看大了。”丰子美说完就笑。
阿才接着说:“我有时很是惊诧那些手拿着白粉笔,鼻子上面放着黑眼睛的老师,能用中文分析英语,哪架势,那派头,仿佛英文就他家里生产的,而且头头是道,看起来多大的文化似的。结果只是教出一批废物出来,我敢拿人头担保,50个学生中有65%的学生不及格,然后再说优秀,再讲非常好,那是少得可怜的。这样的老师厉害吗?我看是误人子弟。”丰子美这边小心的试问:“敢情你的外语还不错!?”
阿才在那边阿了一声,听声响是挪了一个位子。“我的错在听对了话,我从小就是听话的孩子,最后教育得我成了电话的听筒。”阿才说到这里,顿一下,继续说“思想决定了一个高度和长度。所以,我们可以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怕这个譬如不是很到位,但是意思非常的明确。素质影响了一个人的质量,所以,我们在农村里常听见人家泼妇骂街,说“他妈的,”“我靠”这是现代文明的进步的说法。但是城里人见到有人落水眼睁睁看到人家活活淹死,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这帮围观儿子的定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素质?显然,这思想素质加起来就显而易见它的作用和重要性。”
丰子美这时候出来了,说:“你今天的说话加速了我做工的速度。”
阿才也好了,出来松了一口长气,道:“好舒服啊!”
“什么好舒服。”
“两样都舒服。”
铃声喊大家去上课,丰子美久久不能平息。突然有写信给院长的冲动。但一个开头花了很多功夫,原因是他不知道怎么该称呼院长。先前叫“院长大人”看了不舒服,院长本来就是个大人,难不成要把他看到小孩的份上。随后叫“院长先生”,总觉得没有诚意,索性叫“院长”,难免光杆司令的不雅。最后只好叫“尊敬的院长先生”,这尊敬的词好得很,谁都可以用,用到这里,再好不过。那天下午正好是《思想道德课》,史老师说大家作一个文,当作业,叫《也谈入校的看法和打算》。丰子美一想真好,大标题叫《给院长的一封信》,写完交上去。又一下子觉得头晕,就写了个请假条,丢给阿才,自己回寝室睡觉。请假条这样写“史老师,您好。本人因患历史罕见的重大感冒,是不能聆听您幽默动听的思想品德讲课,故此向慈祥美丽的您请假一天。望批准,非常感谢。”后面是名字和日期。
(四)
阿财说:“我没有和女孩亲热过,长怎么大,实在是悲。”丰子美说那不叫悲,那叫惨。阿财哦了一声,算是赞同。说:“我都没有摸过女生的手呢,说大实话。”丰子美接过话,瞪大眼睛道:“阿,那叫悲惨。”阿财又强调说:“我甚至都很少有和女孩说话的机会,讲也就那么几句。”丰子美跳了起来,说:“这简直就叫悲惨世界啊。兄弟,你无药可救了。”说完就笑,阿财也跟着笑,丰子美笑得笑弯了腰,或者说弯了腰在笑。阿财笑得眼泪都出来,他相信那是他开心的笑,而不是痛的自嘲。丰子美说:“我们都是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但是,谁又说谁是开心的。”丰子美现在的心情未必就比阿财好。曹礼玲那傲慢的眼神,像一种无形的网罩,罩住了他心事,贫穷,浅陋,甚至幼稚,她的眼神只一动,丰子美就像一只雪地里的小鸟罩在了雪地里。如果那罩下原引诱小鸟的是辟谷,那她眼皮低下暗香浮动的是丰子美自以为是的爱意。这一厢情愿在她看来,想必原只是个简单的消遣,谈快乐都讲不上。好比阔太太生活满足了,闲里占空的表达,所以公园里遛遛小狗,再不趟个秋千,全当散下心的舒适。不用什么心思,简单得这个思想是另个思想的附属品,点缀了春天的闹意,装饰了虚荣心。曹自己也承认她不爱丰子美,喜欢都用不上,好感都牵强,同班都不是,也就是个同校而已。但丰子美对自己的好,自己最最清楚,她有时觉得他好傻,傻得可爱的一种。谁叫他傻到把自己心坎里,一次次的感动像浸过幸福的晕意,他早起买好的早餐送到女生公寓门口还是滚烫的,好吃的东西也要给她留着,感冒了整夜陪在身边,甚至自己的作业他也代笔过,可他连自己的手都未碰过。他简单的以为这些足可以夺去一个女子的芳心。能消融曹的世俗与无奈。比较有时能解决很多难题,曹这时间想到谢梦。首先说他的帅气能极大补偿她的爱慕虚荣,任何如花年龄的女子都不轻易放过虚荣的,仿佛调皮的男人都有过之无不及。他家底就很富裕,爸爸是校长,身上的穿的都是名牌,脚上的皮鞋贵得可以和院长火拼,据说,至少是九百人民币往上窜,都顶得了穷人两个月生活费,就这一项,一批女人早已经退软了,恨不得跪下去为他檫鞋以示殷勤,爱意。谢梦真的就像幕后的老大,他作业从来不做,听课有人帮他喊到,老师很难见他一面,要知道院长是难见着面的,他们经常这样经典的譬如着。谢梦似乎就对两件事情感兴趣。一是兄弟情意。一是对女人。曹礼玲对他所谓的兄弟不清楚。却对他对自己的感觉了解。他原本是粗犷的人,豪爽得像一头猛狮,哪个女人都梦想在她伟岸的胸口休憩,撒泼,玩耍,仿佛自己的温柔和体贴要另一样东西来村托,那东西就是男人。曹理想中的男人是相貌要玉树临风,譬如潘安,品性潇洒倜傥,譬如金庸笔下的大侠,对旁的女人生来就是偏见和傲慢,甚至讨厌,只对自己一个好,大好,小好,左右前后,无缘无故的好,更有上下的好,而不背叛,一如外面的威猛和杀气,在家里摇身一变为乖戾和温和。就是自己无名的发个小火气,撒娇,天真,都在他眼里全是可爱,活泼,淘气的代名词,一样不妨碍他对自己的态度,反而增加了生活的打趣,无端添了乐子,实在是妙得很。通过几天的相处,谢梦显然都符合曹这些要求。谢梦甚至还有多过她想象的幽默,这是曹思想上意外的收获。上次他不就做了傻事情么?硬给她的小拇指上带上从可乐灌上拉下的小环,他笑着说:“我买不起真的,只好给你带个假的。但是我的心是真的。希望你认真看待。”这不是间接向她示爱,然后求爱么?要是换了其他女孩,早晕倒在他怀里,省去了通常情况下谈恋爱的很多口舌和心思。或许他实在是重复这样一个大男生经常哄骗小女生的小小伎俩的。但环境不同,心镜迥异,说话不一样,天空不一样,那时候下了小雨,曹礼玲感动得心下七上八下,所以竟让自己见多识广得也不知怎么把持,心里不得不承认是谢梦的幽默和浪漫多情。嘴里却说不出话,这解释了热恋中的女人都是少说话,多动作,其实是心里在说话的。所以,也说明热恋中的人容易犯错误,是很傻的。这一切皆可成立。说白了,谢梦就像一艘潜水艇,或是鱼雷,混淆了视觉,也不见得有听觉,潜藏在身心里,不小心还跟踪人,再不猝不及防的就要攻击。丰子美只是海面上的一尾船而已,大都算不上,时不时就被大风吹,胡乱得蓬头垢面,最主要的是那个跎手是他自己,那比得上谢梦一大帮人围着他转,甚至包括丰子美自己也是其中。
丰子美说:“听说等待一个女生的时间与她的长相能成正比。我等你的时间就不长不短。”说完就笑,杨嵋跳起来手杨了要说什么。丰子美不给她机会,继续说:“这说明你的长相是一般,说得难听点就是不咋的。”杨嵋照例说恶心,丰子美就胜利的再笑两声。但这两声空旷得好比水上掷出的瓦片,一下就没了。他此时此刻竟不需要想起任何人,仿佛曹礼玲都未想到,这个自己用情最深的女人。他们边走边说话。不时就走到学校活动中心。他俩再去打乒乓球。
杨嵋是无意在打乒乓球认识的。现在熟得像一个人似的。这可以理解为共同点。那天她给丰子美的感觉就一身白。一套白运动衣服,好象是假阿迪达丝,不过看起来很舒服。脸色也白,后来运动起来稍有些红晕,稍好看些,不至于白得吓人。
杨嵋也是个极迎合人开玩笑的人,也偶尔开个小玩笑。譬如,她就用点小聪明,发球眼睛看了这边,球却发到另一面。然后正经八百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之后,再一笑。
丰子美说:“你越来越厉害了,我恨不得”说到这里,却不说下文,杨嵋果然中计,嘴巴伸长来问“恨不得什么。”“我恨不得以身相许。”丰子美又故意说得很正经。杨嵋照例说:“恶心。”这次还要补上个:“臭美!”也一笑,就去捡球了。
杨媚是笑起来有眼尾文的女生,但看起来很美,一笑起来眼旁像带了一朵暂开的花儿,一种真实的美。这比时髦的厚厚抹了胭脂要好看很多倍。丰子美说:“你开始老了。”她也不生气,说:“是老了,老得不给个商量。”
杨眉让他想起了家乡的四妹,但是四妹和她又不同。杨眉能读到大学,四妹没有读完小学。这是他说得出的不同,也有说不出来的不同。他想起了他的表妹,在一起长大的表妹。听母亲后来说,舅舅家那时特穷,孩子多,养不活孩子。就把第四的孩子,叫四妹放到他家里养。四妹大大的酒窝,笑起来更大也好看。给他最多记忆是农村里,油菜花开的时候。那广阔的田野上金黄的油菜花开,有风吹过的时候,一族族的晃过,仿佛有许多只小手在油菜花根那里摇晃,油菜花的香味四处飘散。丰子美喊表妹的名字,抬头望天上的风筝,四妹站在田埂上放牛,这会回来望,两人笑得开心像那油菜花边的小蜜蜂。两只在嬉闹,飞翔,从一朵到另一朵,从另一朵到这一朵。“四妹,我给你带朵花,你就像新娘一样漂亮。”四妹嚼着嘴说,子美哥哥,为什么要做新娘才漂亮,我现在不漂亮吗?丰子美的名字,每次只有表妹四妹叫起来那么美,子美哥哥,这个名字在四妹嘴里永远都是听起来那么甜美。四妹不做新娘都漂亮,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四妹。丰子美笑着对落日的夕阳说,这时候的金黄染了阳光的光,更是金灿灿。丰子美牵着四妹的小手,走在前面,四妹拉着吃饱的小牛,一齐回家。“四妹,告诉哥哥长大了做什么?”四妹笑着说,四妹长大了,要嫁给子美哥哥。这时候,牛唛的一声。不小心就踩到四妹的脚。她哇的就哭了,子美忙跑过去,给他揉脚,脱了袜子见红肿了一大快。丰子妹就哄她,不要哭,不要哭,四妹,等四妹长大了,哥哥就娶你做美丽的新娘,不哭了。四妹就破涕为笑,那一年四妹十一岁,丰子美十五岁。四妹一不小心长大了,像菜园里种棵菜似的。到四妹十六岁那一年,四妹要回到舅舅家里去。四妹话显然没有以前多,只舍不得在母亲周围来回的团团转,像少了什么的找寻。回家要说也就几里的路程,但是,四妹毕竟在丰子美家过了十六年。丰子美当初就简单的想到,人生有几个十六年。等丰子美心事还未张罗,伸展的时候。十六岁的表妹四妹带着简单的包裹走上回舅舅家的道路。一步三回头,她舍不得走。丰子美没说什么,只眼看看她一步一步的停停留留。老屋依旧,风声更紧。丰子美在泪光里想到小四妹放牛的情景,那油菜花开,小蜜蜂飞来,夕阳照在彼此的脸上。然后,她被老牛踩到足了,仿佛昨日的事情。丰子美心里笑眼里哭了。表妹今年结婚了,在遥远的外面一个地方。据说,他的男人对她不是很好。就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儿,在农村里生女娃的女人是不值钱的。丰子美有几年没有见到四妹了。她的酒窝会大一些,思想成熟了不?她的男人可否对她好一些?丰子美这会子的眼泪不争气的飘落零乱,在学校读书亭里有一滴一滴的泪痕。用尽丰子美所有的记忆,换回来没有一个印象的真实。季节的风声再一次不饶人掠过,丰子美一下苍老了许多。
“在想什么呢?”扬眉调皮的问。“没什么,我明日去芜湖。”丰子美淡淡的说。“我想你和我一去,你去吗?”杨媚说:“我和人约了爬山,我去不了。”丰子美突然一句:“你个小气鬼,以后不理你了。”说完就后悔,觉得不是自己说的,杨媚颜色就不好看,大家各自回了。
(五)
丰子美和老大去一趟芜湖,一路上从s城到w城,坐上火车很快的。他在s城刚吃的东西还没有消化掉,就在w城下了火车。几个钟头的事情。丰子美觉得这种感觉很不错,像瞬间换了另一种心情,似乎也换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所以,不开心的人都当选择出游和远行,这是有考究的。丰子美没有觉得不开心,因为他觉得痛苦。思想只躲在昨日的计较,这活生生的天气里,他竟没有一点生机,甚至自己的想法也萎缩,躲在五脏六腹修复。这想法顶多仿佛是谢梦的一个影子。他来w城本来就无所谓,有所谓的是关于曹礼玲。她现在说不定在睡懒觉哩,今天又是一个星期天。
丰子美和老大在一个学校门口等了半天。见了很多人,大半天不见自己要见的人。确实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谢梦很有定力,只是一个劲儿在抽烟,没多久就把看门的老头招引过来。丰子美无聊得无所谓,自己来这里本没有什么目的。只当旅游,甚至旅游都算不上。因为旅游当选个像样的地方,只当这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这是比较合适的说法。
远远见一个人来,是个女的。丰子美说:“这就是你要等的人?”老大说:“不要讲话。”丰子美就跟到屁股后面。两个人的见面很是谈然,确切说是三个人。老大随便说一句丰子美是他同学,就像老师点个名的简单。寒暄里只知道她叫柴静宜,女生看他一眼就够了,从此不再看一眼。丰子美就开始怀疑自己的长相问题,恨自己不是刘德华。当他的怀疑还在继续进行的时候,他们已经换到一个新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小城。人气这刻却异常的望气。步行街卖什么的都有,丰子美甚至看到几个不该看的眼色,她们在角落里打招呼。谁家的铺子,挂满了女人的胸罩,内衣,内裤,一条长袜子仿佛等人上吊的悬挂在半空里,丰子美竟不住哑然失笑。幸好,一家做皮包生意的促销喊话包容得恰到好处。大喇叭喊“清场大处理,质量可靠,品种齐全。价格便宜,买一送一。”丰子美看到几个大字,“真皮皮包,假一罚十。”再看那价格,确实便宜,十块一个。他就想买个给曹礼玲。但是,他总觉得钱包是奢侈人的用品。钱包只不是口袋的另一种延伸,顶多是活动的口袋。也有背包,包袱的说法,现代人奢侈到这个地步。所以大官开会还带个小密,有钱人家的小猫都有发言的权利,代替了局长脸上的颜色和喜好。还别墅还不够,却还要“今”屋藏娇。
晚上随便看看几处早早在外面吃了东西,丰子美早喊了晚上只想早点睡。这时候隔了墙壁还是睡不着,仿佛这耳朵根本就是生在隔壁,一点动静都能捕捉到。这时听见有人说话。细一听就是柴的声音,她说:“我们是做网络的,从域名,空间,网页设计,企业邮箱到推广都是一条龙服务。”这时候,谢梦笑着说,你说其他我不懂,我是流氓,我倒想知道你说的一条龙服务是什么?哈哈。”丰子美不用看都能想象谢梦的色相,心里嫉妒了一回。又听到“你坏死了,我说正经的。”丰子美都能感觉到柴阻止他跃跃欲试的手足或是嘴唇。“原以为中专毕业了,能找份好工作就满足,现在有工作,却是想着学校的好处,人呀,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唉!”丰子美都能听到她的叹息落得一地都是。就听见谢梦不要脸皮的说,那你现在好好珍惜我吧!柴把刚才一段话,反过来说:“我说正经的,你坏死了。你刚才说你是流氓,其实,我就是赌徒,我将全部的爱情资本掷出,希望倒头来赢得的不过是几声叹息”。然后就是莫名的声响,丰子美懒得去想,只想到要去数绵羊,好哄自己早些入睡。但这个睡觉绝对有逆反心理,你越是哄着它,逗着它,他越是浮出水面。好比在水上压一块木头的按捺不住,越是按捺越是挣扎的鲜明。他只好把思维切换到曹礼玲,譬如切换幻灯片的自然。
丰子美醒来的时候,看见旁边贪睡的谢梦,吓一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然后摸摸头,揉揉眼的郁闷。说一句“讨厌”,丰子美想想这句话无聊得很,顶多是昨夜要说的话,这会子隔夜的嫉妒也来得明显。明天一早,静宜喊他们起来吃早餐,他们随便选了路边一家。
稀饭这个词真好,一个小“稀”子容纳了店家吝啬的大智慧,丰子美用筷子打捞,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名副其实的稀饭。丰子美一赌气喝两碗。静宜说,你胃口真好,吃起来好香的。丰子美苦笑不得,哦啊一声,然后说:“这稀饭本来很香的。何况食肉者应该清理肠胃……”谢梦仿佛霸道到不给他说话的权利,抢着说:“你吃什么都香,对不?”丰子美就笑着不说话,脸朝外面去。
静宜说:“你们今天就要回了,带你们随便瞧瞧,看看我们的新集镇,就当留些印象,当个记号,这里有来过,留下声音。”丰子美就跟到后面听话,谢梦勾了他的手,小声说:“我要吃你们这里的特产,有不?”静宜轻声回答说:“连我你都吃了,你还嫌不够。”谢梦听了,然后大声扯淡道:“天气真好啊!”静宜就笑得非常有内容,引得丰子美也跟着有意思的赔笑。“对了,你原要送我一块玉的。静宜突然一拍脑袋说,还补充笑说,“你不会等到我人老珠黄吧!”然后解释说,“我可是不屑于向人要东西的,你自己知道。”同时,把话丢给丰子美,说,“疯子,你说是不是?”看来这块玉她是要定了。丰子美慌张得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是尴尬的笑笑。说:“我不知道。”谢梦打圆场道:“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放心好了。”
这小闹市上的店名都极其庸俗而又意思。一家卖性用品的要叫“永康性用品”,在这里,“永康”给他用得一塌糊涂,闭起眼睛一听,夸张得好像所有病人到他那里用次把性用品,居然得到永远康复的好事,要不解释用了他的性用品就是永远健康。这两个解释都极其牵强,想想不合宜,有病的人早到医院去排队挂号了,向身体要健康的只是补品,而不是性用品,性用品都是没有信用的人买卖用的东西,虚伪得要一个套子来解决所有的问题。一户卖家具的索性称呼“美好家居”,势必大家对美好的东西素来不拒绝,他只不好叫好好。这是没水平的说法,所以改叫“加好”,“佳好”,“嘉好”就普遍得厉害,改了名也离不开好。好的确是好,原是女子结合的好,成全了孔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讲法。向北有一家“日日鲜水果店”,这名字初看了馋得很,细看了引诱得全镇的男人全身发痒。比对过的“雅雅日用品”来的开放,频繁,大气多了。再向前望过去几个饭店,也是比俗套。一家叫“川媳妇农家店”,诱惑得新镇上的一批外来工眼睁睁只想对川媳妇身上下手,而全然不关心店里的口味,斜对面一家直接喊“辣妹子饭馆”。想这店主人感兴味也只是停留在“媳妇”“妹子”身上做文章,所以,小乡镇的饭店生意绝不好做,而不比做那个东西。几个半咪眼的单身农民看了,私底下想着各自己理解“媳妇”“妹子”背后含义,然后带满意的眼神回家烧饭去了。几家洗头房不甘示弱,再高档一点,深刻些就叫“蝴蝶谷”,或是“香密湖”,给人的想法就是谁知道他们谷底卖什么药,在湖中调戏良家妇女什么的。所以进来一个就问:“老板,要不要松骨嘛!要不要按摩嘛!”嘴里的蜜都要滴下来。给你个选择的没有余地。原只是观望的主儿,也一不小心拉进去做了。难保过不了一月又生产个“快活林”出现。丰子美摆头苦笑两声,柴静宜说:“这就是家乡新镇里一部分先富起来要带动一部分人后富起来的意识形态里理解的现代文明的发展。这小镇上的确蜂拥多了饭庄,开了性用品店,来了时尚的高跟鞋,新设了按摩院。”好比名字的好确能弥补现实里不足,以及美好的积愿,所以,农村姑娘的取名都极其动听,譬如“美美”,“双喜”,而实在是家父美好愿望的手段而已。丰子美看不下去,躲在回忆里思索自己的家乡,这里的家乡和家乡的家乡不一样,家乡的家乡有两个家乡。
终于要回去了,丰子美高兴得很。上车的那一会子,静宜要来送他们。老大早进了车,他拖后。请宜本想说,buy——bay,又想说再见,却说了一句“buy再”,结合了中西文明的精华,经济得人直想叫好。她本不好意思,要解释,手就掩面而笑。丰子美误以为她要跟自己握手,或许本身就想和人家握手,手就大大伸了出来。静宜却没有那个意思,这下把丰子美急了,一只脚车上一只地上的悬空。老大在车上叫自己的名字,连司机也催急,说:“你上还是不上?”丰子美就发火了,心里笑骂说:“上什么也轮不到上你。”手极不情愿的抽回来,只生讨厌。静宜再说一句“buy再”的时候,车就出发了。
(六)
大三的生活。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用加法开始来计算人情世故,用减法去度量剩下的岁月,用乘法加倍漂泊的爱意,用除法清除未来的课程。如果大学生活浪费日子是人生边上的一种错,那现在剩下的光景是想一错再错。如果带来的后果是一种伤害,那这剩下几个月的交织已到了支离破碎的地步。
张艳是一个没有得到爱,也不乐意随便施舍爱的人。她一年到头鼻子都堵塞着,说话大部分时间要顿一顿,再孔几下,算是疏通交通,不熟悉的人误以为强调。鼻子不通到这个程度,想必思想也流畅不到哪里去。张艳一年到末都忙自己鼻子的事情,管不了爱情。连物质文明都么处理好,爱情始终是高挂的灯笼,好看但是是别人家的。女生宿舍说她是本世纪末的惟一一个[ch*]女,因为那一年正好,1999年,所以电脑那会子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个“千年虫”。所以这年头什么东西加个千年似乎都不过分,至少不为过。所以讲等一回,要说“千年等一回”,讲“恋爱”要说“千年之恋”,骂人要说“千年老妖”,显然,张艳是“千年[ch*]女。”她自己倒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潇洒,谁要爱让他爱去的豁达与宽容,还有一种大姐大的豪气与自重。其他人可不这般想,起码寝室的姐妹都不这么想。这过时的女人比不得“姜还是老的辣”说法的独到,只譬如老土守旧的衣裳,过时的新闻,不值钱的货色,送人别人都有所顾忌,所以,我们有求爱,施舍些爱,请人来爱的说法。但张艳心底绝对自由自信自身是一坛“女儿红”,经得起时间的考念,甚至当以回味。不过,这自信却是昙花一现的底气,来得好看,去得也快的经济。没人爱说出去终是不好听,拉人爱未免太牵强,自己喜欢的暗示一下不失为中肯的首选。这几日,心情古怪得厉害。仿佛自己一下子急燥起来,要忙于表态,同时,给几个未毕业提避孕套的娘们,鼓噪得思想在蒸气机里春心荡漾,恨不能立马去“献身”。但她自己是绝不承认“怀春”这个词的,听起来比未婚“怀孕”还蒙羞。仅有的那么一些意思作罢。这思想还来得嫩,来得浅显,于是就想到丰子美。
丰子美长得大手大脚,本来想到学校里大显伸脚。却得知学校并没有足球场的郁闷。这惟一的爱好给残酷的观实阉割后,他很憔悴。球瘾一上来,一如上铺“烟枪”兄是断炊的鬼哭狼豪。生气不能,骂句“我x”。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应该,千不该,万不该,红星大学不该没有足球场,丰子美生气诅咒院长可以没有老婆,但红星大学就是不能没有足球场。学校终究是没有球场。但是学校每周可以放一场电影,所谓放电影,就是在操场的一角,挂起一大的白布,然后,后面站有两个人轮着放。这放电影的好处就在,不必管电影内容,但是大家都是带内容来的。远处看了三五成群,更显眼的又说又笑又打闹,索性也有拉手的男女。放电影在这贫瘠的山凹里,的却不见得失为现代文明的接轨。这星期放《因为有爱》,并且广播放通知征文——读后感。丰子美去看了,看得很认真,回来写了一篇。大概讲到灵魂。之后在广播店播出,获得一等奖,声音大噪,寝室里获得作家丰子美称谓。丰子美向来不揣度好意者的善意,既然兄弟们如此看轻作家,而看重他,这算是够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结果,得请大家去馆子里意思。大家说以后选班干干他一票,丰子美就不开心了,说:“这是什么话,搞得我成拉皮条的啊。”
班级选班干,毛遂自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几个人的演讲不像话,像是在跳脱衣舞。层层递进,最后明显了那片夏娃的树叶。“如果谁选我xxx,我就xxx”。丰子美受不了,快步走到讲台,郑重给观众鞠躬,不慌不急拿过扫帚,扫起地来。伴随着掌声,大家一举赞同他是劳动委员。他不觉得高兴,丰子美想是莫大的耻辱。不因为什么,只因以后,擦黑板最多的是劳动委员,再以后,他为擦黑板所累,越发觉得不是他在擦黑板,而是黑板在擦他,怪不得他黑了不少。不过,冷空气吹过来,然而黑里透红,大家称谓丰子美可爱。这是幽默的说法,他就笑一下,只笑一下,继续擦黑板。
丰子美火食费兵临城下,迫使他饭食上不得不无所谓。早餐通常不吃,换吃鲁讯的《野草》,也读尼采。国庆节,奈不过老大苦劝,到s城玩一趟。想不到借钱却能上瘾,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种下借钱的种,直从“有种”后。花时的痛快当是手纸的贬值。他又要饿饭了,实在无法向老班借钱。老班说话的拐弯艺术不次于语文课上的杨朔,一句“不过”叫人体味到什么才是世态态炎,从希望的天堂跌落到失望的低谷。末了,还加句“不好意思,这两天手头也是紧。”无异于对伤口撒盐。完了,老班补充说,“班级里有两个入党后备党员,你是个好苗子,好好表现。上次给院长……他说到这里,突然,蛇被抓到七寸的不语。丰子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看学校的天,他想想家里的天,知道这是两个天。丰子美气急败坏的不廿心如强j*未逐。睡在床上“反醒”——翻来复去,醒了一天。她想到了杨媚。
谈恋爱的时候谁都愿意把自己的好释放出来,一切缺点,丑陋,浅薄,任性,甚至所谓个性,都藏掖起来。恋爱的时候都希望变得完美无缺。所以,一旦彼此有了过错,就慌得无经验的不知所措。平添了惊恐和隔膜。只一个人发呆等待事件的发展与延伸。丰子美就等杨嵋来解释,想象着又不可能,毕竟人家是女生,这里的女士优先好象是一种羞辱,但叫自己主动认错,还不如自杀来得好笑舒服,为此谭嗣同都说“我是横刀向天笑。”丰子美背了手来回在寝室跺步,旁人取笑说:“你要做爸爸了!是不?急成这样!”他也没好气,说:“滚一边去,我正烦着。”丰子美这几天老做个混沌的梦,他为梦里的女孩写诗。梦里的最近,天变得冷凉。丰子美变得深沉,一下由作家过渡到诗人。因为他在谈恋爱,他每生产一首诗,就叫上铺的老大先读,大家说不懂。诗人丰子美有自己的看法,诗就是让人一头雾水。说白了,看不懂才好诗,才是境界。诗人开始约会,响应了郎才女貌的说法。开心得除了开心还是开心,开心啊,大脚走在大地上,舒坦而踏实,还温和的热。丰子美对月亮作微笑状,看起很有内容。但好景不长,他的爱情夭折,那女孩给他一个“堂皇”的理由:“我不配你,你走吧……”为表强调,他以泪作省略号。诗人差些被感染,颜面背叛内心,做个实心踏地的笑,以示不在乎。末了,布鞋百米冲刺,进饭店喝酒,一个人喝个贼醉。这是他梦里重复的影像,她记不记那女子的面容,张艳是没有资格的,她和自己顶多是交换几次书的交流,记得第一次是《余光中选集》,其他都没有什么印象,再有印象的就是张艳那次见丰子美的时候,他们两个不认识的看对方,然后,突然彼此都“哦”的一声,很有内容,原来,丰子美第一次去女生公寓就是被她吓一跳。真是冤家路窄,就这样算认识了。剩下的心思只有曹礼玲和杨媚了。
(七)
阿财在谢梦,丰子美的轮番轰炸教育下,终于有了些长进。敢邀请女孩子吃次把饭,看场把电影,再大不了偷偷买了一支玫瑰。偷偷放到衣服了,突然鼓气勇气走到女生面前,然后脸上带红云轻声说,送给你的。之后,眼睛看看周边有无旁人。所以,阿财所有的活动都选择在夜间出没。只听说夜间好偷盗,打窃,难听点有奸情,杀戮,难道恋爱也未能幸免。仿佛夜色也能增加其勇气,有消除挪弱作用。这和有些人白天喝酒装胆一样行得通。阿财近来忙得如火如荼。丰子美自己都管不了,那有时间去理他。阿财上次在楼下喊破了嗓子,要请丰子美去吃饭。丰子美哪天心情遭得仿佛女孩刚来过月经,心里想阿财也是个傻子,就三层楼,你上来叫我说不定就去。你楼底下喊个球,八层这会子和被人约会,还带个尾巴的炫耀。气一来,伸长脖子到窗口对话。大声说:“你喊个毛,自己吃去,老子心情不好。”阿财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阿财的女朋友听了,说你哪个同学怎么那个……阿财这时候不缺幽默道,他是到了更年期,我们走。趁着夜色,两人居然拉了手。
丰子美这时候躺到床上看书,其实是书在看他。文字在他眼里全是符号,字都认得,无一句有意义。这会又想到曹礼铃,白天在一起的时光来不得细爵,身心结合得分不开身。此刻躺在床上心思细腻得像穿针孔的长线。自己喜欢曹礼玲吗?她除了容貌欲滴,然后有一批像样青年玩命在追她。根据最新数据分析结论,找曹的约会安排到了结业后的冬天。自己能在季节换了一轮又一春还残冬变化后赶到了前面,能和她见面,聊天,能呼吸到她的气息,声响,图文并貌的展示出来。真是个奇迹。是曹在给他机会不?要是这样,丰子美立马心上就泛起一层恶心,像一壶茶里不小心给人吐了唾沫,再喝是不敢,看了也讨厌的。曹礼铃习惯一天换一套衣服,会算加法的都知道一个星期是七次衣服。然后再轮回。丰子美并没有下流到一眼能从曹礼铃的衣服里就能看出是星期几。但是事实是如此,几个懒人就直接从她穿着里找星期几。譬如蓝色的连衣裙,加高领的黑毛线衣,这是星期三的标志。今天就是星期三。星期三总是难熬的,既没有一个星期开头的新鲜,譬如星期一,也没有一周近尾声周六的活跃,却有早日盼望看到到周末活动的丰富,活生的掉到半空里等待,响应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法。所以星期三最适合出游,谈恋爱,希望把大把的时间加以支配挥霍。想着这失掉的时间里还得了欢声笑语,相处了融洽,排除了误会,妙得很。晚上的灯火还未亮齐全,一批蛰伏很久的荷尔蒙就探出头来,然后觅食。
丰子美的思维杂乱无章,没想到曹礼玲不在视线里,也直接影响心思,日子就过得不平滑,仿佛原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希望进滑翔梯入口从上而下的滑溜。这日子平顺得没有注意到期间的过程,就巴不得再来一次。所以,谈恋爱就是几次的事情。这证明了男女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在一起。既解除了不一起的相思,又做到不给外敌偷袭入侵的机会。一剑双雕的好事情,总是不屑轻易放过的。丰子美想见一下扬媚,自己身在热闹里,找不了想要的东西。仿佛远见人山人海的热闹,走近一看,并没有要找的人,要讲的话,连打招呼的手都无处伸展,这空洞扩大的喧闹,越是证明自己的孤寞和落魄。
得知她这几日开始化妆,技术还不得法,只是算模仿,不对,模仿都算不得,只能说感染。现实里除了几个罕见女老师化妆外,其他的只能到电视找。就譬如英语老师今天的化妆,眼睫毛上边的绿色不顶新鲜,看了好比事先被人揍了一拳,这会看像是积蓄的淤青。摸厚了也是如此,只是加重了视觉疲劳的厚重感,而并不是原计划的美感。实在是一大败笔。扬媚因为年轻的颜色做为底色,轻描淡写就勾勒出无法言喻的美感。他叹一下气,就想到曹礼玲。对曹礼玲除了是好感,然后是对美的崇拜。她长得极细腻,白净。因为细腻,所以动作都有板有眼。她眼眨一下,看的人都魂牵梦萦跟着心跳。据说,上帝造曹礼玲的时候,择中精卫填海千里衔来最精致的泥胚,性灵经过了日月星辰的洗涤,用天空最蔚然一块做她眼神的基调,用天上七公主的五彩霓裳的彩带丝联络筋脉,加已上帝造人最娴熟的做工,捏了九九八十一天,然后,用几千年后梦娜丽纱的微笑来点缀她的红唇。末了,心动得上帝忍不住占了一次她便宜,用千年之吻吻醒了她,她便降临到尘世间。文人见了,只当是灵感的药引,男朋友见了,是对外开放交涉的资本,流氓见了,宁愿要去坐牢的痛快。丰子美发现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是。既不是男朋友,也不是流氓,当文人还不够资格。丰子美不敢正视她,凡夫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丰子每看一眼自己都窘得相当厉害。以前是远处的美,今日白天更看得仔细。她头上的细汗,密得像丰子美那时的心思。
丰子美这时候矛盾得左手执矛,右手执盾,忽然想不对,又换右手执矛,左手执盾,换过来也不见得安生,这似乎本身也是个矛盾。这刻矛盾在打架,声响鼓噪得他耳朵不清静,又传到思想里。正常人的走步都是一脚一个台阶,至于走两步三步是赶时间或许三级跳。丰子美认为爱情也不失稳扎稳打,这学校的所谓的恋爱,从见面,认识,请吃饭,看电影,送花,拉手,接吻,到同居。无一不证明这其中每个过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不过,最终还是离不开性。所以,农村的相亲,结婚少了很多环节,但婚姻不见得少牢靠。所以,恋爱是用来谈的,婚姻是用来结的,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情。丰子美想到这里,对自己都鄙夷得厉害。
(八)
谢梦这几天忙得像国家主[xi],到处参加活动,或是节目。连几个等着要和她约会的几个浅薄女生都寻寻觅觅,先是打电话到寝室来问,末后,要贿赂男生公寓的看门老头,通常一个甘蔗来搞定。深秋这时候有些冷,想那些女生简直是想间接谋杀,要冷死那看门的老头,好亲身上寝室来找。然后谗得一寝室人都大饱眼福,之后大家都又是叹息,又是相互安慰,说人长的帅就是没办法。真有送上门的美事。这谢梦真的是到处留情。留情不说,还要多情,多情不说,还要无情。真讨厌,有几个家伙恨不能就地一滚变成谢梦,好去接待发情。连阿财都有这个想法,真有点对不住兄弟。丰子美懒得说他们,说你们都是色鬼,吃碗里,还看着锅里。阿财说:“这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的彩旗飘飘。”丰子美回头不认识的看他,阿财就一咕噜爬到床上去,拿起《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丰子美这会子不争气的想起杨嵋。她正在做什么呢?思想原是藏在被子底下躲冷,这期间引蛇出洞,探头要看外面好奇的张望。他正要想到杨嵋对自己种种的好处,手机却震动起来。“喂,喂,喂,”他一声比一声喂得厉害,去他奶奶的摩托驴拉,还8088+,信号就是差,丰子美提了手脚都爬到窗户阳台上,头伸得像长颈鹿,终于接通了。“在那,吃饭没?”是老大的声音。丰子美说正打算去食堂。谢梦就等不急了,说你把“猴子”带来,到上次……喂,喂,喂,丰子美说一句,郁闷,关键时刻总感冒。老大说的“猴子”是阿财。两个人早下了楼,打了的士到了市区,市区信号就是好,丰子美又开始对他手机喜欢了。一连打了三个电话,这时候电话清楚,人变得不清楚了,谢梦说话开始含糊,在电话的这头都能闻到酒味。最后一个电话是别人接的,丰子美和猴子终于赶到现场。
来到一个叫“好吃不如饺子”的地方。这家店原本是做饺子起家的,这几年做得红火,生意起来了,也做起了副业,搞桌把饭,弄个包厢也是像模像样。一个服务员在前头引路,他们就紧跟了过去。一开门,大家起立好不热闹。几句寒暄,七八个人大家再次坐定。老大简单介绍一下,介绍完了就是喝酒。旁边一个不说话,拿起一小瓶二锅头迎面就咕咚完了,那感觉纯粹当是大热天渴了喝白开水的自然随便。然后几个就跟着起哄说相当厉害,牛逼。丰子美一个都不认识。一个暴牙站起来说:“你们两个自己看着,这是我们大哥喝第四瓶二锅头,这个给你们选。两个选择,一个要喝十杯子啤酒,一个要一口气喝一瓶啤酒,你们选。”丰子美看看猴子,猴子看看他,他们两个再看看老大,老大也看看他们,之后,所有的人再看看桌上倒好的十杯子酒和一瓶啤酒。丰子美说我要一瓶,猴子说我要十杯。说完,猴子就喝了一杯。丰子美深呼吸一下,就往喉咙里倒酒,这个过程相当漫长,以前到没有想到一个小瓶子能装那么多液体。他很奇怪,喝酒的时候居然又想倒杨嵋,甚至他想到是她给他勇气加气力喝完这一瓶酒的。猴子酒量不行,还是很认真的喝完了十杯,其实是喝到第八杯就吐得满地都是。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吐的都是酒水。红了眼睛和脖子,对老大说:“老大我不给你丢脸,我肯定把它干完。”其中,干字用得很是卖力气,那声音样子像是已经干了个[ch*]女的坚定,来不得半点拖延。喝完这个酒,猴子以为到了尾声,却听到大家笑谈喝酒现在才开始,刚才那是给两位兄弟热身用的。猴子一听这话,差点晕到在桌上。心里想我真完蛋了,开始有点后悔。借着脚还略听使唤,镇定得去找洗手间顷诉肠子。走了还不忘拉门说一声:“我去下洗手间。”以证明自己的清醒。其实,这是欲盖弥彰的掩饰。大家也投去感激和同情的眼光,怕他又控制不住,吐得把这房间的人都冲光了的干净和危险。这时候,老大说话了,谢梦在酒量上出了名的。这个仿佛累的人睡回一觉又提了精神。老大依旧潇洒和大家说着话,他们就排着队和谢梦喝。什么好话都用上了。一心一意说什么喝个好事成双的,来个桃圆三结义的,也不免俗气要讲四季发财,喝到这里,猴子问:“到几了?”,暴牙提高声调回答到五,猴子讨厌他的暴牙,恨不得在心里把他五马分尸,想必猴子脸皮不厚,暴牙隔了衣服好象看穿他的心思,嬉皮笑脸说:“兄台,我们还没有喝呢,来,我敬你一个。”他说这话的语气高贵得好比是省长在上,小卒子在下的威风。猴子说,我们都是来直五湖四海的朋友,我祝你六六大顺。暴牙高心得一激动连家乡话都出来,“这个要得,格老子的。”猴子因提前说了个六字,大家建议要罚酒一杯,猴子听了,差险的从凳子摔到桌子底下,再一次差些昏到。后来又说了乱七八糟的七八九十。喝得大家说话都混乱,暴牙也真喝得差不多了,连“早生贵字”都说出来了,主要的是他把“贵字”说成了“鬼子”,搞得大家吓了一跳后又是笑。喝酒的最后战绩是七个人喝了九十二瓶啤酒,外加一瓶壮阳养生酒,六瓶小二锅头。丰子美记得的一开始的一整瓶,和老大喝了三杯,替老大喝了三杯,其他喝了多少杯不知道。自己很清楚的去了洗手间吐了两次。这是后来几个回忆的后话。
猴子后来喝得不醒人事,丰子美和老大把他送到校门口,他说自己能回去,他们两个就由了他去。这时候老大说有点饿,丰子美就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什么东西。就又辄回,去校对门饭店里弄点小吃什么的。一碟花生米,一份田螺,一个鸡杂,老板问要喝点什么。丰子美说一句酒,老板就拿了一箱放到他脚下。这时候谢梦说话,我就吃了几个叉,他吗的没有吃什么东西。丰子美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饺子,他佩服老大的联想力,饺子给他说成形象的生殖器。丰子美说一句“曹礼玲”。老大说,是兄弟不说了,喝酒,然后两人就一直喝酒下去。老大的手机响起来,是粱静如的《勇气》,他交代几句就要去市里,说明天估计上不了课,帮他请个事假。走的时候还不忘记买单。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是喝多了,舌头早不听使唤。
学校里早关门了,丰子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那来勇气走后门。身上的钱早打的士用了。这时候慌得手足同时想抓电线杆,事实上只是用手抱了电线杆。店家也关门,自己在街道上迷失了自己。丰子美这时候想到曹礼玲,想到她前几日就搬出来住了,在外面租了房子,一房一厅,自己还帮他搬过东西。但是这么晚还打扰被人实在不好意思。她这会子又想到杨嵋。那个坦然得像个男生的女孩,素净得从不加掩饰,哪怕是善意的谎言都难从她口里出来。自己从她那里好象能看到另一个自己。月光谈燃,凌晨两点的光景是最冷的时候,这也是他思想最复杂的处境。冷意再一次光顾他,借着醉酒的思维的混乱,他终于作了一个决定。他拨了快捷键一键,电话通了。曹礼铃今天晚上在电脑上多看了几集电视局,虽然是老版本的《神雕侠侣》,原本只是消遣,却看得忘记时间,电视局的好处就是一集一集接着让人去看的,这和现代一些小说家把一个小说分两次家的发表,就很相似。丰子美一步一步走到杨媚面前。手上还不至于离桌了还捏一空酒瓶到处炫耀,证明自己的英勇善喝。其实,干坏事说坏话都是背后的事情,古代的情人都不走正门,而特钟情于墙上打洞的窗,包括现代的老妈子都学会走局长大人的后门这是有考据的。丰子美本不想做坏事情,说坏话,不怕,直接就站在门口等她好收拾,自己早已经是一滩烂泥了。
明日,丰子美起来,见了曹礼玲留的字条,还有一杯牛奶。头脑里开始清晰,思想里倒好像安装了敏感的什物,仿佛只一拉,头脑就剧烈痛得紧。赶紧跑回男生寝室,又去用凉水冲了个凉。丰子美现在对自己都感兴趣,主要是想昨晚他居然和曹在一个房间里。他真的喝醉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极力回忆也没有结果,结果是自己拿了一个瓷杯子却走到公共卫生间里。自己心里也想笑,还好没有人,不然脸丢大了。这是一个不错的杯子,温度到一定的时候,瓷器杯身可以显示一图,他们都说是林黛玉,丰子美肯定的是一个古典美的女人。买的时候不知道这个神奇,这是意外的收获。丰子美正想着,脚一滑,杯子竟摔碎了。是有点可惜,丰子美也没多想,何况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管了。丰子美只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兆,从节骨里丛生出来,瞬间充盈全身的快捷。
丰子美接到消息是下午三点多种的事情,他疯了从抽屉抓了钱就往市里赶。谢梦因为长得帅,所以死得也不难看。倒在地上,被人刺了六刀,最严重的一处肠子都勾出来,好像血流尽了的死亡。丰子美猜想他回去没有找到组织,仇人又多,路上就被人干了。他身上的两块玉,都染了血。一个红色的,一个绿的。两块玉,都具备了造型美,质地美,雕琢美。轻敲其身,“其声舒杨,专以远闻。”洁白的一款染在血色里,更是点缀了柔洁亮丽,丽质天成。白玉无暇,圆润饱满得像孩子来到世上的第一声啼哭。墨绿色的一块,细看了有几片红相聚的纹理,像夕阳不愿散去的落红。墨绿相称了她的生命力在燃烧,还有希望。谢梦没有死,只是先离开我们。他留下的东西不就在说话,给人指引么?丰子美知道白色的是送给柴净宜,墨绿色的是送个曹礼玲的。“谢梦是继续在说话的。”丰子美对自己说。
丰子美记得那次去城隍庙,自己还穿双布鞋,谢梦说一句:“看你个土包子,到店里随便挑一双去,我买单。”丰子美向来不随便要人东西,他这么一说,竟爽快答应了,就去挑鞋子。阿财一旁补充道:“死东西,谢谢都不说一个。”这时候丰子美回头说:“我做什么要说谢谢,我回去要帮他写入党申请书的,这个叫等价交换,对不,老大。”大家都笑笑。阿财说,买好了,我请大家吃小吃去。店外的小吃很多种。有肉丸,鱼丸,凤爪,鸭脖子,烤牛肉串,烤茄子,烤韭菜,再上个海带丝,田螺,田螺这里妙得很,有花生米的好处,最后叫瓶酒,多了也不要,最是惬意的事。那地道的新疆人就叽里咕噜说一大串,初次听,包吓一跳。谁大喊一声,先有一部分食物就送到小桌子面前。老大就说:“这小吃,夜宵正应和了情人的说法,弥补了正餐以外一切艳遇,多情。所以,大家当多吃,现实里偌真吃不了真女人,额外吃个小吃,夜宵,仿佛也补偿了不足,好得很的事情。”说完,认真一笑,大家都说是。阿财说:“老大,你可不要教坏小孩子,我还没有成年。”大家说完笑着,座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此刻老大问:“你想练降龙十八掌,还是九阴真经?”
丰子美问?那个比较快!
老大说:“九阴真经快”。说完呵呵一笑。
丰子美说:“那就练九阴真经。”
老大说的九阴真经,其实是三句话,九个大字。“脸要厚,心要细,钱要够。”
丰子美“哦”一句,就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日下午,阿财被保安在学校食堂边的草丛里找到,原因是昨天喝多的结果,此刻思想还在混沌,眼皮着对子疲劳。丰子美认真看看他的脸,用手帮他摸掉额头的脏痕。阿财诡邪一笑,“今日怎么对我这么好!”丰子美沉寂一会,说:“老大挂了。”阿财猛跳起来,双手扯他双肩狂喊道:“你说什么?”丰子美不争气的泪就滚下,恍惚得两退顷刻就要倒下去。
冷总是要来的,在这个南国的城市里,势必躲也躲不过。当他意识到没有钱穿新鞋,添置衣什物,才晓得贫穷来得如此突然。就像这会子的天气劈头落起雨来,丰子美第一次躲在城市路旁的角落,天地间把他攀比得一粒微尘的大小。还记得对张颜的话。丰子美说:“我农村里来的小子,不比你们大小姐。”原本的爱仿佛只是被人怂恿,鼓动,自己终是没有资格谈爱,爱人,穷人没有爱情,这是丰子美现在真实的想法。他看天,天在下雨,没有空闲理睬他。他看看地,地上湿碌碌的。一个冷风不由分说的吹过来,丰子美就冷得紧了一次身上的衣裳。布鞋早湿透了是进水的凉意识,丰子美想到母亲。单身的母亲恨不得到鸡屁股里摸鸡蛋,准备下一顿的盐钱。家父什么样子,家里只有一张模糊得像男人的照片,父亲不知道那一年的秋天,外去打工被电死了,烧成黑炭。母亲一听到消息,不含糊就晕死过去,醒来接着哭了三天。小四妹长大了,酒窝还在么?肤色有沧桑么?他的男人爱他吗?
去s城,这是秋致的第一个嫩阴天,大家格外看重,连火车站的新播音员,都事先把几句话,几个字酝酿,培育,暖和后徐缓的吐出来,好让生产出来的话语添些暖色,温存,不至于归客没有家乡的况味。火车一声鸣笛后,示意休息够了,又载满了一车嘈杂,喧器,熙攘的人流,无穷无尽的向生活铺张开来。丰子美坐得车里,第一次想得很远,很远。笑过,哭过,恨过,也爱过,又譬如原是一切生活的过客,还原具备了一切躲藏,探究,猎奇,丰子美只觉得一下子瘫倒的累。装饰成人生边上的声音,无穷无尽的向生活铺张开来。下车了,他走得坚定起来,甚至对夕阳有洒窝的一笑,甜得像儿时眺望的梦想。一双布鞋,一步步走远方,似乎走得很慢又稳,背影渐来渐淡。淡得像家乡的灶烟,总是在夕阳过去消融在山的那一边。
-全文完-
▷ 进入火丰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