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一边吃着月饼和水果,一边欣赏着挂在天上的又大又圆的明月,聊起了现在和过去的许多事情。话题聊到我们小时候的事上时,一下子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我童年的那些有趣的故事,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久久温暖着我的情怀!
我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老家度过的。老家在箭杆河边,一个不大的小村,我家在村子的中央。普通农家的门楼里,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三间座北朝南的蓝瓦房,正房的前院靠东是我家的两间厢房,平时放粮食和杂物用的。院里一棵大柳树和一个不大的小菜园,菜园里面种满了茄子、尖辣子、黄瓜、豆角各种蔬菜。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影斑斑点点洒在菜园小栅栏茂盛的豆角秧上。街上不时传来卖冰棍小贩的吆喝声:“冰棍……二分钱一根……”。那情景至今想来,仍是那么亲切和温馨!
我家的后院有一棵大枣树,每年的中秋节前后,成熟的大红枣,足足能收两大簸箕。每年收枣的时候,母亲都把这些大枣分给街坊邻居一些,剩下的枣子母亲很精心地把它晒干以后,放在我们这些孩子拿不到的地方,留在腊月里做腊八粥用。
那年我也就四五岁的光景,看到母亲把干枣放在了屋里靠北墙的一个卧柜里,大红枣的诱惑强烈地吸引着我。那天家里的人都到菜园子浇菜去了,趁这个机会我蹬着一个高板凳爬进了柜子里。哦!一大瓢红枣呈现在我的眼前,我高兴地坐在柜子里吃起来。忽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坏了!来人了!,我慌忙往柜子外爬。别看进柜子容易,四五岁的孩子,想从那么深的柜子里爬出来就不太容易了,可以说根本就不可能,除非柜子里垫很多东西,可柜子里除了那一瓢红枣,什么都没有。我窜了几下也没能扒上柜口,这时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和邻家的小孩子,都进屋来了,一下子挤了满满一屋子人。妹妹和邻家的孩子们,望着柜子里的我,象小燕子似的叽叽喳喳冲着我嚷嚷开了。再看我,头露在柜子的外面,整个小身体都在柜子里,象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在柜子里转来转去,无奈就是出不去。我知道自己犯了错,既不好意思,又怕挨打,于是就冲着父亲大哭起来。父亲用他有力的两只大手,一下子把我从柜子里抱了出来,我脚还没沾地,就挣脱了父亲的大手,撒腿跑出了家门。
过去好几十年了,今天提起这事来,母亲还感慨地说:“那年头的孩子,实在没什么好吃的,为了吃点干枣,那么小的孩子,竟能爬进那么深的柜子里去。现在的孩子,把干枣送给他都不准吃呀!”
闷热的夏天大雨过后,我和小伙伴们喜欢在院子积水的地方,来回的奔跑嬉闹,弄得身上除了水就是泥,时常遭到大人们的呵斥,不过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到河里去游泳。那时的箭杆河,水碧绿碧绿的,清澈见底。小黄花鱼一群一群自由自在地游过,如果你去抓它,它会很轻巧地滑过你的手,一下子逃得无影无踪了。家里的大人们怕我们淹死,常吓唬我们说:“河里有水鬼,就等小孩子游泳的时候,抓去做替身,然后它好去托生人。”听了大人们的话,吓得我们好几天都不敢去河里游泳,但不久我和小伙伴们,还是经不起河水的魔力,又开始试探着下了水,玩得高兴时,什么恐吓都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游泳闹出的一件小事,至今想来仍觉得又好笑,又有趣。有个小伙伴名唤丫丫,那年也就八岁,长得瘦瘦的,长长的脖子,大大的头,梳着两个小辫子。她爸妈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个老闺女,从小就格外宝贝她,所以平时她爸妈不允许她和我们一起到河边去,更不用说下河游泳了。可丫丫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很贪玩的小孩子,只要她爸妈一不注意,他就偷偷地和我们去游泳。那是个酷暑炎热的中午,我和丫丫、小青、小萍好几个女孩子,刚吃过午饭就泡到水里去了,打水仗、练蛙泳,足足玩了一大晌午,回家的时候谁也没注意丫丫。傍晚街上传来丫丫的爸爸结结巴巴呼唤她的叫喊声,她妈妈带着哭腔挨门挨户地询问小伙伴们,有没有看见她家丫丫,小青告诉了她丫丫中午和我们一起游泳的事,丫丫的妈妈一听,立时吓得腿就软了。丫丫的爸爸赶紧召集来很多人,拿着木棍子、竹耙子到我们游泳的地方去打捞。大家脱了衣服只穿着短裤下到水里去趟去找,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结果什么也没捞到。近乎绝望的老两口,哭着回到家里,打开电灯一看,嘿!丫丫老老实实侧卧着身子,在炕里面盛被子的箱子边上,睡得正香呢!那回着实虚惊了一场,大家当笑话说了好几天。
那时候村里还没有电视机,偶尔县里放映队来村里放一场电影,我们这些孩子就象过年似的,高兴地不得了。晚饭也不吃,从家里搬个小板凳,早早就聚在村大队的院子里坐成一排排,叽叽喳喳地说笑着,专等天黑了电影开场。终于天暗了下来,放映员吃过了饭,不慌不忙地架起了放映机,银幕上刚出现了电影的字头,顿时场下就鸦雀无声了,直到电影散场了,我们还都不愿离去。
那时的孩子很单纯,对电影的内容常常是信以为真。记得我最早看的电影是《平原游击队》。当时我对剧情断断续续还不大明白,只知道电影开头有个打更的老头有节凑地敲着梆子,嘴里还喊着:“平安无事了……平安无事了……”一会银幕上又出现了一位老大娘和梳着个大长辫子的姑娘,她们在烙大饼。还有一位八路军的队长叫李向阳,后来就来了很多坏人——日本鬼子,他们的头叫松井,又凶狠又残暴,还打死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我看完了电影回到家,躺下很久也没睡着,老怕那松井带着日本鬼子闯进家来。
那时的农村,一年也就能看几场电影,一年四季大部分的晚上,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夏天的晚上,人们大都走出家门,聚在大街上,大家一起乘凉,大人们摇着芭蕉扇,天南地北、古今中外、前村后庄的新鲜事,聊得不亦乐乎。我们这些小孩子,常爱在菜园里采几朵雪白的葫芦花,高高地举着,嘴里反复地唱着:“扑棱稞(一种爱在葫芦花上飞来飞去的,很象蝴蝶的昆虫)采花来,大的不来,小的来……扑棱稞采花来……”我们在坐着小板凳聊天的人群中穿来穿去,经常被大人的腿或脚绊一下,时不时发出愉快的惊叫和笑声来。葫芦花的游戏玩累了,有的小伙伴就回家睡觉去了,而这时我却常喜欢扎进人群里,听大人们讲的故事。
那时我最爱听家住村西头的郭芸大爷讲的“小鬼点灯”、“狐狸报恩”好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还有就是“半截子口袋”的故事。故事里说:邻村的村南有一块瓜地,正是瓜成熟的季节,满地的甜瓜,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一天晚上,看瓜人看见瓜地里有一个人,猫着腰正在偷摘着瓜。看瓜人没动声色,悄悄地向那偷瓜贼摸了过去,到了那人背后才大喝一声:“不许动!”,那人立时就不动了。可月光下细瞧那人,没头没脸,只有一个象装了半袋面似的口袋型的身子。“这是啥怪物呀?”看瓜人正发愣,那怪物竟发出嗷嗷吱吱的声音来。“妈呀!”看瓜人吓得大叫一声,扭头撒腿就跑,脚下噗哧噗哧不知踩坏了多少甜瓜,一口气跑回了家,吓得大病了一场。郭芸大爷讲得有根有据,看瓜人也有名有姓,不由人不信,所以那晚听完故事,回家的时候,我的心里直发毛,惟恐从路边窜出一个半截子口袋似的怪物来。现在想来也许是看瓜人为吓唬偷瓜的,故意编出来的故事吧!
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回想起我童年的那些故事来,仍是那么记忆犹新,难以忘怀。一切进入现代化的今天,我的那些童年的小伙伴们,都已成为社会各阶层的主角,演绎着各自独特的人生,享受着都市乡村的新生活。今天想起过去来,更觉得那时的我们是多么质朴和纯真。
本文已被编辑[暖玉]于2007-3-16 14:59:3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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