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朦中他醒来,尿胀了。从枕边摸着手电,在被窝里拧亮,零辰4点。他费力侧起身,感觉周身酸软,头极是昏沉,肚里空荡荡的没得着落,口中直淡出腥涩的胃水。伸手触着床头框,抖索着拿出一瓶“养身露”,旋开瓶盖,接连灌了几大口。稳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把脚放在地上,缓缓地直起身子,用大拇指捂着小手电头,借着透过指头的微弱红光摸索着向前探去。他磕磕碰碰地绕过一排排整齐的铁架床后进入了甬道。
甬道黑而长,静静的。几处手电星光伴随轻微的脚步声晃荡。“黑箱勿需黑静”,他小心地迈着单一的步子,晃悠悠地走着,像是没有躯体的幽灵穿越地狱长廊向光明靠近。不过思绪是无法黑静的。
他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像他这样平白的年青人,总希望自己身上发生点奇迹。他在一本杂志上看到某山某派办“群谷班”的广告,就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参加了。听说群谷是能出功能的特别是开发第三只眼有神效,说不准就能应在他身上呢。事实上群谷不如他想象的那么轻松。群谷有一个功用是清洗肠胃,可他觉得这哪里是在洗肠,分明是在洗心嘛!整个五天的群谷,已经四天了,每挨一天,身心都刻出更深一层的感受。
前面已是厕所,他跌撞着奔进,一面“解脱”一面打量,“嘿!‘蹲点’的倒不少。”这些人尽力屙着,上下哧哧有声。但他清楚并没屙出什么,这几天原没有吃什么,就靠本是矿泉水的“养生露”填充肚子,该屙的早已屙完。如今欲望与失望同行,收肠刮肚,干蹲半小时不算多。这滋味极不好形容,不说也罢。
出得厕所,经过盥洗处,他直想脱个精光,把身子冲刷一遍。“辟谷期间不能洗漱”他不愿冒然拿将来的健康开玩笑。只好摸摸结满盐渍鱼鳞似的脸,闻闻手上的异味,吐口秽气,悻悻地朝回走。
回到铺位,他又灌了几大口“养生露”,于肚里水的动荡声中躺下。他想睡,奈何肚里没“真货”,不踏实,扯扰着神志再也无法安宁。这时醒来的功友陆续增多,就听见四周不时传来辗转声和咕噜声。然而他最感兴趣的是有关吃的东西。没有吃的他只好想。他从最现实的角度开始考虑。米饭吧头脑里就闪现出米饭厚实稳重的形象向他频频招手,这可是平时难以下咽的呵!何以就亲切起来呢?他不愿多想,只想,没米饭就来点米汤吧。于是米汤的形象刹那间也就生动亲切起来。米汤可好久没喝过了,少儿时关于米汤的记忆被扩大加重向他回放。香,很香,那是肯定的,他想。
他的意志早已被食物击得粉碎。若有人拿出食物引诱他,他想,他会“变节”的他因而固执地认为那些因食物叛变的行为于生理需求方面是合情合理的。想来,革命时期的英雄并不好当。不知“钉竹签”、“坐虎凳”与饿肚子哪能样更历害些?不过现在他最在意的还是吃的问题。猛子里他就听到了吃东西的声音。是袋装食品之类,弄得“哗哗”作响,直往他心里透去。有功友“犯戒”了,然而他想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傻,没带点进来。
他深刻领会着身体疲软的温热显示出食物的需求比精神的需求更实在。刚灌进的水瞬间又到了出口,胃部发痛的热摩擦强烈地激扬着神经,整个大脑反映的全是食物的影子。他想,如果会搬运的话,他搬运的肯定是食物。
他记得辟谷的第一天并不怎么难受,响午肚子的惯常招乎挺挺也就过去了。第二天,肚子的抗议升了级,意识深处的饭菜香极了不用说,以前吃不进饭那是无论如何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想不到节约就这样轻易地以绝对的优势摒弃了浪费。那是上初中时,学校介于学生米饭的浪费问题组织大家看山区贫穷饿肚子的资料片。当时大家很时感动了一阵。可后来想是别人饿肚子,又不是我,浪费也就浪费吧。他也迅及意识到那个认为“没有饭吃就吃肉”的国王真他妈的放屁!后来两天怎样过来的,他感觉有点模糊了,只记得大部分时间在痛苦的欲望中昏睡。时间很长,又很短,一个强烈的心愿萦绕着他,出去后不再浪费哪怕一粒粮食。晨练的铃声响了,壁音中又传来舒缓的导语,“请大家意守下丹田,让意识清醒来……”导语声中,他费力支起身子,从上到下捏拿全身,然后盘起腿,开始采气、纳气……。
下午5点如期出箱。(所谓黑箱,不过是抗战时期山区废弃的防空洞。)阳光格外刺眼,一切都比以前亲切了许多。心情沉稳而厚实,洋溢着“活着就是幸福”的真切温馨。
晚上7点总结会上,很有一些人声称出了“功能”,看到东西的人尤其多。可是他除了体重少了10斤外,就只有思想上的一些朴实的变化。
-全文完-
▷ 进入灵性圣境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