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季的一天,天阴沉沉的,仿佛生了病,又好像快要落雪了。我挑着货郎担去青山村一带叫卖,顺便收收赊出的帐。爬过一座山,下过一道坡,来到一对捡破烂的老夫妇门前,我立时呆了。只隔半年没来,老人家的门上竟贴着褪了色的白色对联,从挽联中可以看得出,老婆婆已去了九泉。啊,再也见不到她了,连她的老伴也不见了,他们赊了我70元的老鼠药呢?
那70元老鼠药,如果让我零卖,只需四天,至少能卖300块钱。我既遗憾又尴尬,而且有些伤感。尤其当我得知,那老婆婆因为老鼠药的事,跟老伴儿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想不开大吃了几包,就此撒手人间!
我的心顿时悲痛不已,批老鼠药时,那老婆婆与老伴争执的情景刹时浮现在脑海。老婆婆死活不肯要,说还是捡破烂熟门熟路,老伴却说卖鼠药挣钱更利落。结果还是老婆婆拗不过老伴,批赊了鼠药。谁知,鼠药没收好,被狗儿叼出去,鸡啄烂了鼠药包子,十多只大阉鸡、大母鸡,还有鸭子、狗儿等都毒死了。
老婆婆心痛得要命,大吵大闹,老伴被吵得下不了台,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不料老婆婆后来偷偷吃了鼠药……如今,她老伴在伤痛之中跟外地的儿子住去了。
那些天,我常常莫名地自责,谴责着自己,诅骂着自己。听了朋友的劝解,心情才渐渐开朗,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春节前一天,我去桑梓乡推销年货,突然有人喊我:“小扶,你等一等。”
我挑着担子回头一看,天啊,赊老鼠药的老人追上来了!我想,他也许是来找我麻烦的,他的老妻因此而死,哪肯善罢甘休的。我战战兢兢地停下脚步,等待他的发难。可他并没有一点发火的意思,只是伤心地说:“小扶,我付一点钱给你,老鼠药钱!”他把“老鼠药”三个字咬得很重,表情痛苦到了极点。我听了,心倏地往下一沉。然后,他老人家抖抖索索地掏出皱皱巴巴的钱袋,取出仅有的40元钱,对我说:“先还你40元,欠的30元,明年再还给你。”
“啊”,听了他的话,我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么善良、多么宽容、多么守信用的山乡老人啊!你为什么不责怪我几句?哪怕你骂我,打我,甚至要我赔偿,我也绝不敢有丝毫抵触的啊!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看着那颤抖的手递过来的钱,我终于醒悟了过来,连忙对老人说:“老人家,您的帐已经付清了。”
“已经付清了?”老人诧异地问道:“是谁帮我付的?”
“哦,”我眼珠转了几转,平静地说:“一位自称是您朋友的人!”
老人眼里的泪水涮涮地流了下来,口里喃喃地说:“是谁这么好,是谁这么好心地帮我付了帐?”我不知道再怎么说,只好呆呆地扶着既悲伤又感动的老人,心里说道:那算得了什么呢?老人家,就算我送您的一份元旦礼物吧!
我痴痴地望着老人踽踽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也泪水盈眶。
本文已被编辑[晴茜绮梦]于2007-3-14 14:07:4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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