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进大学,完成了近二十年的夙愿,不说三十年是前十年没大学这个概念。在山上读小学时唯一知道在镇里有个中学,因为姐姐在那里读书,那样高的山上,能考上初中很难,何况不是每个家庭的孩子都可以上中学。知道大学是爸爸探亲回家,班主任是他小学同学,谈起我时,老师指着我对爸爸说:大学的校门在对她招手。
父亲的微笑不再记得,只是从那以后我的日子没再好过,别人家的孩子可以玩,即使春节我也只能老实呆在那里看书,爸爸要把我培养成他想要的大学生。我喜欢看小说,为了看小说所有的智慧都用上还是没能抵抗他们的望女之心,成绩也在抗战中如水波纹上上下下。
虽然寄托了父亲的大学梦,在初三那年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中专。在我们这样的山里,农村的孩子要想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读书,中专中师是最佳选择。那时大学生毕业不包分配,我们的父母没有长远的眼光是因为他们的生活阅历,所以没有一个农村家长会在那时支持孩子上高中,只有成绩不好的学生(还得家庭条件好,父母开明)才会沮丧得读高中,更多的学生初三考不起立即回家务农,女孩子呆上两三年找个男人开个证明开始女人生活。
因成绩太好所有人都不支持我读中师,虽然那是我的梦想。在我十五岁时还没有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坚持的那种思想、行为,都是听父母和老师的安排,校长和班主任看了我预考成绩劝我报中专,于是在中专中选了当时最好的一所学校,这一生从此与高中无缘。中专三年终于是没辜负,最好的成绩毕业,恰是那最好的成绩成了我后来失业的“原因”。
分配时只记得领导说:我们要把最优秀的学生分配去最需要的岗位。我既是少数民族学生又是优秀毕业生,于是分去一个早名存实亡的单位,报道以后就没见过那个企业,两年之后企业如真空一样消失,几百工人闹去闹来一人一年400元解决了问题。我分配去这个企业当时在全国都著名,经理是全国优秀少数民族企业家,固定资产好几亿。就是这样一个企业在所谓的国营企业改制中不知所踪,而它的后身成为私人企业以后,仍然如前一样繁荣,那可是电力为主的集团公司啊。
在更后来的消息:优秀的毕业生分配去了企业,那些官员子弟虽然是自费生、成考生却分配去了政府部门。今天那些分配去政府部门的同学成了或大或小的官员,而分去企业的都下岗失业,所以倒相信了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官员的儿子也是官。好象把话题说远了,转回我的大学。
失业后自己做生意,开始自考,连续过了几门后被英语拦在了路上,一拦就是好几年,最后不得不放弃自考,做生意的钱在心脏手术中花光也就认了命。再后来结婚生孩子带孩子工作失业失业再工作离婚……这段时间想过大学,仅仅是想,也许如算命的说:这一生你和大学无缘,而妈妈也说书读了有什么用呢!如果你不读书也许还不是今天这样。
离婚以后茫然的生活让自己不得不思考未来,做生意没本钱,没工作带着孩子总得吃饭。好在县里突然招考政府雇员,五关六将之后没有文凭分去环卫部门。我想读书拿个文凭,母亲不支持我读书也不再反对,复习那段时间她包揽了所有家务包括我和孩子的衣服。拿到通知书那天开始为昂贵的学费愁出了皱纹。
终于上了成都的汽车,终于走进了大学的校门,快三十岁了,我不知道该喜悦还是流泪。想到前几日单位“三·八”会餐,一个同事用鄙夷的眼神对我冷嘲:你读书有什么用,还不是扫地,扫地又不需要文化,你那么多文化不是还在扫地吗?对她说的话我无言,也不做反驳,事实让我无力争辩。另外一个同事见我红了脸说她:每个人有自己的打算,我们那么年轻拿个文凭有什么不可以,有文化的扫地也不可耻。
此刻我的心里仍然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用半年的工资交学费熬出来的文凭真的值得吗?这一刻没有喜悦如此茫然,突然想到在生活和网络中支持我的所有朋友,也许希望就是支撑吧,谁能知道明天呢,年轻就必须得努力。走进学校那一刻内心是喜悦的,只是那喜悦迟到了好多年,也辛酸了好多年。
本文已被编辑[傲雪迎风]于2007-3-14 15:38:1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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