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县人民医院四楼3—6室。
放下背包,我才发觉昨天奶奶隔离的空出病床多了一个病人,一个满脸苍白胡子和扭曲一面邹纹的老爷爷,因为他不断从鼻吼里传出大声的呼喘声我才注意到他,床头旁边还坐着一位半头白发苍苍脸带愁容的老奶奶,我在判断那位老奶奶应该就是老爷爷的结发爱妻。
“4号床xx,请作好准备,一陈要推你上四楼做ct和其它检查”。
正当我还在猜测那位老爷爷得了什么病住院时,护士就推门而入并用命令的口吻对着那位老奶奶说。
“我儿子还没有到来,能不能多等一陈啊?”老奶奶一脸无奈地说。
“怎么搞的,现在都几点了,你儿子还不见人。”护士还是很大声的对老奶奶说。
“我儿子是做修理的,没那么快来,等等吧!”老奶奶再次恳求。
“不能等了,过了时间,上面检查安排又要改明天了。”护士下了最后命令,并推来了一把轮椅。
“那个死仔,叫了这么多次,怎还不来医院看看,我一个人怎能把老爷子扶起来”老奶奶在一旁咕嘟着,那双手紧紧的握着老爷爷骨瘦如柴的一对手,似在为他取暖。
“阿婆,让我来帮你吧!”我帮奶奶盖好了被子走上前对老奶奶满脸露笑容地说。
“哦,是吗?谢谢你!小妹妹!”老奶奶扭过头很平静的对我说。
我脱掉外衣,把护士刚才拉来的椅子推近了病床,并对老奶奶吩咐把老爷爷正在吊着的药水往外移一点,以方便扶老爷爷上轮椅上坐,因为奶奶住院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在医院照顾奶奶,所以这些我要比老奶奶更懂一些。
“老爷子,你要忍一下痛,我们要扶你上轮椅上五楼检查。”老奶奶为老爷爷轻掀开被子,并很温柔地对老爷爷说。
我把轮椅推近了床沿,正在想着如何把老爷爷扶上去的时候,护士又到来了。
“4号床xx,因为电梯突然坏了,你的检查要等候再通知,晚一点再上去。”护士说完后就为老爷爷加放了心电图仪器检测他的心跳状况。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雨下得比刚才更大了,冷风时不时地向病房内冲入来,我连忙为自已添加了件外衣,我看见老奶奶也正在帮老爷爷盖被子,还不断的问他冷不冷,肚子饿不饿,其实在我看来,她们最多是60岁的老人家,老奶奶看上去明显的要比老爷爷健康,精神也比较好,已经是大半天了,我还是看见只有老奶奶在看着老爷爷,并不见她们的子女到来,这时候老奶奶又在咕嘟着。
“那个死仔还不来,真是气死我了”
“算了,老……婆子,不来就……不来”老爷爷终于说话了,不过他是急喘着气而且还是很辛苦地断断续续地说。
“老婆……子,我……我……想方……便”
“你等等,我拿大便盘来”
“老……婆子,等……我等……不及了,我全……全……拉了出……来”
“没关系,来,我帮你换裤子,冷吗,脚痛吗?你把脚放高一点,裤子才好一点脱出来。”
“老婆子……,床……脏了,裤子也……脏了,还……还……很臭。”
“不怕的,我来收拾就行了,来,穿上干净的裤子,坐到这边来,小心一点。”
老奶奶低着头,把老爷爷的脏裤放入桶里,病床上的床单黄黄的一大片,我也闻到了那臭味儿,老奶奶拿起毛巾并用力的去擦那床单,她想把床单擦干净。
老爷爷还在不停的大气大气地喘着气,时不时地痛苦闭上双眼,那满脸的苍白胡子也在不停的颤抖,我转过身对着老奶奶说“阿婆,你不用擦了,你把床单拆下来拿到外面有护士接收去洗的,你叫她们换一张新的给你就行了。”这时候,老爷爷的女儿来到病房了,老奶奶扭过头冲着女儿发脾气,抱怨她这么久才来到医院。
“那个死仔在家上网,叫了几次也不见来医院。”老奶奶很生气地对女儿说。
“妈,等我打电话给他,叫他马上来医院看爸。”女儿说完就拨打电话。
老奶奶换了新床单,轻轻的扶起老爷爷躺落床里睡,心电图仪器在一旁传出了怪叫声“叽叽叽……”声,并不断的跳出来纸张,那些高高低低的曲线符号,让我感到一点不安,觉得有点什么的,护士到来说是心电图出了问题,于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就走了。
老奶奶除了不断的在骂着她们的“儿子”之外,还在不断的在逗着老爷爷说话,一直问他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冷不冷,她的双手始终抓着老爷爷的手不放,这情景,我一直在看着,我相信,年轻时他们一定是一对令人很羡慕的夫妻,恩恩爱爱走过了这么多年,至老无悔,老奶奶还是对着老爷爷喃喃自语。
“我……我……要尿尿……”老爷爷似乎用尽全力说出微弱的声音。
“来,我和女女扶你起来方便。”老奶奶和女儿把老爷爷立了起来。
没了动静,也听不到“尿水”响起来的声音。
良久,我才听到她们的女儿不停的叫着“爸爸,爸爸……”
“快,快叫医生。“慌乱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医生,护士都到来了,老奶奶不停的摇着老爷爷一直叫一直叫……
我站在隔离病床,看着这一切。
心电图停止了跳动,医生,护士忙碌的双手停了下来,向老奶奶宣布“他已经死亡。”
没有哭声,也没有吵闹声,只有老奶奶在喃喃自语“他没有死,没有死,他才来医院一天还不够,昨天我就逼着要他来医院,他不听我的话,非得要今天才来,他没有死,真的没有死,你们骗我。”老奶奶的双手还在紧紧的握着老爷爷的双手,任女儿怎样去拉也拉不脱,最后还是需要医护人员帮忙,总算把她的手拉开了。
窗外的雨还在疯狂地下,似在哭泣,漫天飘下的雨是否就是老奶奶的泪花,老奶奶是需要女儿扶着才走出病房的,看着她从我身边走过,那软弱无助的躯体,那无尽悲哀痛苦,还有那深深眷恋的眼神,永远定格在2007年3月5号容县人民医院四楼3至6病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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