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油诗”通常是指格律不讲究,对仗不要求,内容通俗易懂,谴词用句不追求典雅,甚至刻意采用一些俚语、俗语的诗。“打油诗”应该说生命力是相当旺盛的,至今生生不息,广为流传。
“打油诗”一词的由来,流传的就十分广泛,源于唐代的张打油。据说他的诗流传下来的最著名的是“咏雪”,诗云:江山一笼统,井口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虽然用的是文人不屑使用的通俗易懂的俗语,但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尤其一个“肿”字,虽大俗,却极为传神,很得诗家练字之功效。而且,明明咏的是雪,却全篇不用一个“雪”字,与其他文人类咏物大家虽不可同日而语,也不能说就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然而,对于一位贩夫走卒类的劳动人民,已不能不说是高手。
流传下来的张打油的故事是这样的,县衙刚刚落成的洁白的影壁墙上突然出现一首“诗”,用当今的话说,内容十分搞笑:六出纷纷降九霄,恰如玉女下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衙役报上来后,县令大怒,命缉拿涂鸦者。衙役经明察暗访,确定为卖油郎张某(人称张打油)所为,不容分说,索到县衙。不料卖油郎竟大呼冤枉,自辨道:俺张某自幼饱读诗书,岂是做此等下三烂文字之人乎?县令乃命其当场赋诗以显言之非妄。时值安史之乱,官兵困南阳,卖油郎乃迈着方步,摇头晃脑地吟诵道:天兵十万下南阳,县令听罢,大惊,道:出句气魄宏大,显见非影壁作者矣,请卒成之。卖油郎续吟:也无救兵也无粮。县令开始皱眉,接下来竟是: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喊娘的喊娘!县令大笑,乃命衙役押之发配南阳。从此,“打油诗”一词也就传扬开了。
然而,那张打油到了南阳,却遇到了同样被抓丁的娘舅,于是抱头大哭,哭罢,张打油诗兴居然又起,吟诵道:充军到南阳,见舅如见娘,二人双落泪,三行。其舅大怒,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原来,二人三行泪,乃刺其舅渺一目者也。后有人考证曰,文革中流行之“三句半”概以此为其鼻祖也。诚若是,则卖油郎真应名垂千古矣。
由是可见,“打油诗”起于民间,这一点与国风相类似。正因为如此,也是劳动人民善于创造和喜闻乐见的一种艺术形式(说其为艺术,因为其中确有非常优秀的作品)。比如:“书画琴棋诗酒花,从前事事不离它。而今七事都改变:油盐柴米酱醋茶。”于诙谐中讲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浪漫的深闺小姐终于成长为平淡的家庭主妇。后来,“打油诗”也不再局限于劳动阶层,文人墨客也会偶一为之,比如宋状元吕蒙正发迹前有:一碗清汤诗一篇,灶君今日上青天。玉皇若问人间事,蒙正文章不值钱。用浅显的打油诗,抒发了怀才不遇的苦闷。元代穷读书人无名氏债多不愁,吟诵的是:门前索债乱如麻,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也管他娘不得,后门出走看梅花。简直用上了当年的国骂,忿忿之情如在目前,更与吕蒙正诗有异曲同工之妙。现代大学者胡适,给好友杨杏佛起外号“杨大鼻子”,并赋“打油诗”:鼻子人人有,惟君大得凶。直悬一宝塔,倒挂两烟囱。亲嘴全无伤,闻香大有功。江南一喷嚏,江北雨蒙蒙。胡适不愧新文化之主力,诙谐幽默,于调侃中见文字功夫,比一本正经尤其困难。
现代民间打油诗更是因媒体方便流传而影响巨大,老百姓用许多嬉笑怒骂的打油诗为武器,通过易记易懂、琅琅上口的歌谣形式,表达了自己对贪官污吏们的愤恨、蔑视和声讨。比如: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比如:革命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再比如不同时期有不同版本的几种人如何如何,都是有力的武器,反应了黑暗的现实。
诗歌除了浪漫派外,始终有现实一派,与同样用白话写就的新诗(散文诗)不同,打油诗则主要以反应现实为己任,流传在大学校园中的改李清照《如梦令》正是这样:昨夜饮酒过度,误入花园深处。呕吐,呕吐,惊起鸳鸯无数。短短22个字,绘声绘色地描绘出了一幅当今大学许多校园常见的景色,绝对够得上精品了。
总之,“打油诗”不是鄙俗的代名词,同样可以登堂入室,有的更反应现实,鞭挞黑暗,更需要“采风者”得之并呈送给“肉食者”,在让人们发出会心的笑的同时,使其发挥出更大作用,则又有了图谶、偈语一类的作用,则决不是张打油当年所可以料想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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