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隐隐作痛让她一整天坐立不安,心情愈加的烦躁,而痛意却越来越强烈。
终于可以回家。她一手紧按着腹部,一手撑着腰,咬紧牙好不容易走到家,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椅子上,头仰在椅座上双眼紧闭,眉角不自觉地皱着。她听到母亲在说:“小女怎么又在痛了?”然后是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她痛得没有作任何回应,只是眼角竟然有些些湿了。她以为母亲会走过来扶起她,要她到床上去躺着,然后去给她买止痛药。可是并没有。母亲叹了口气后就去忙她的事了,父亲更是不会顾暇她,他热衷着不劳而获发横财的“事业”,那才是他的命根子。今天又是他大显身手的日子了吧。谁都没空搭理她,她的命哪里抵得过一张张可以用来养家糊口的钞票。
汹涌而出的委屈使她的睫毛也濡湿了,她突然觉得很冷,直冷到心底。她的嘴角勾出一个苦笑的弧度,冰冷而充满讽刺的弧度。此刻的她有点万念俱灰的悲哀,甚至想,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就这样痛到死去。
后来想想又觉得幼稚可笑,还没有听说过谁因为这样痛死的。
再这样下去不行,她想。现在的她全身冰凉,她都可以想像得出自己那张脸是怎样的一种铁青。
自已还是得靠自己来爱。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忍痛起身,还是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撑着腰的姿势,走了出去。她走得很慢,可以说是在挪移而不是走。
出了这条巷子,右边有一个药房,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买止痛药,她听说吃了会有依赖性、有副作用的。她不想下次、下下次发作的时候,像瘾君子离不开毒品一样别无选择地用那些药物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她在玻璃橱窗外看着药房里刺眼的灯光,终究还是没有进去。她的脚步始终没有停下来,尽管她走得那么地慢那么地慢。晚风吹在她的身上,可是她连冷都感觉不出了,全身冒着虚汗,整个人都虚脱得像是随时可能倒在路边。她把头低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藏在披散下来的长发里。这样狼狈而无助的自己,她不想让别人投来奇怪和怜悯的眼神。
一直走,双脚在做着停不下的机械运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失魂落魄缓缓移动的身影,是她唯一的视线焦点。有几次都差点撞上突然冲出来的车子。车子在她的前面被迫刹车,不满地尖锐鸣着喇叭。她眼都不抬一下,绕过去继续走。很想哭,很想掉几滴眼泪来慰问自己,可是眼泪好像是死了一样,就连眼泪也不会知道她此刻的悲哀。
她想是时候了,是时候离开了。离开,或许会好过一些。
她安静地回去,沉沉睡去。腹部终于不再那么疼了,看来,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容忍并接受一切不合己意的安排,用所有的乖顺和平静精心酝酿一场绝决的逃离,她从来都不是内心安分的孩子,他们不会知道,她的安静只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她把自己用重重的淡漠来包裹起来,牺牲或付出都不说任何不满的话,也没有一点怨悔的意思。似乎一切于她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只是不再多言,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们都错了,他们都被她骗了。她其实不是个坚强的孩子,她只是善于逃避和忽略,只是习惯用逃避与忽略来面对一切。
她不停地逃避不停地逃避,注定有一天会逃得远远的。她不是无情,只是不愿意直面寒冷与伤痛,只是害怕面对寒冷与伤痛。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真正是个无情的人。无情的人是快乐而洒脱的。她还不够资本。她总是怕甩不开那些牵绊,她怕自己不能走得毅然决然。
他们在不自觉中给予了她那些没有印痕的伤口,并一次次地把那些伤口撕深。那些都是她无法承受的伤痛。可是,她却不能向谁诉说,也无力改变。她沉默是因为她明白他们每一次的争吵究终还是因为家,因为爱。然因此受伤不只是他们自己,她更伤得深啊·她毕竟还小,这样的伤痛如何能悉数承担得起,她还没有足够的勇气与力量去微笑对待。所以,她终究还是逃,还是要逃。她说,不要怪我,我只是爱自己。
我只是爱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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