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读高中，学的是理工科，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受了我的影响，还是西安的文化历史太过厚重，他也特别的喜欢历史。儿子长大了，大概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平日里总是给我提出许多没有办法回答问题；为了能让儿子保住一份天真纯正的心灵，我利用了个周末的两天时间，带着儿子对西安的历史进行了一种实际的丈量；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儿子的时候，他高兴得对我说了一句连世界都会震惊的话。他说：“读不懂西安，怎么可以读懂中华呢。”

历史也许就是这样，如果我们把失去的光阴用历史的事件很小心的穿索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我们生活的这个多维的空间就是一幅恒定的画面，只是一代又一代按照自己的心愿在上边涂抹着自我的意念和颜色。

我和儿子第一站先来到了据说离今天已经有八十多万年的蓝天猿人遗址；在那种古朴和现代灯光照射下的遗迹面前，我突然感到，人类传承的力量竟是如此的伟大。八十万年也许在生命的长河中算不得什么，但在人类生命的里程中却不知道要阐述多少故事。

“爸爸，你说那么久远的人类也知道使用器皿，你说那个瓦盆是干什么用的？”儿子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记得就是在我们读小学的课本里也有关于这个盆子的记载；不过今天又一次身临其境，儿子也许想从父辈们这里得到一种新的注解：“你看上边还有鱼的符号，说明在那个时候，我们这里就已经有水和鱼了。”

“我想这个器皿应该也是一种工具，盛装东西用的，也许是水，也许是鱼，也许……；其实它盛装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类至少在那个久远的年代知道了工具对生命的意义。”我对儿子说：“你看那个象我们今人用的碗的东西，你能想象得出，它已经离我们几十万年吗？中华的历史洋洋洒洒现在也就说是五千多年。”

“那是说文明历史的开端，说的是炎黄时代。”儿子说到这里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略加思索就接着说：“老爸，你说中国的历史到底应该从什么时候算起呀？你说这些器皿还有象碗的东西，是不是就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创造呢。”儿子就是这样，一旦开始叫老爸，就说明他开始有许多奇谈怪论出现：“我们说，人类最伟大的妙处就是会制造和使用工具。不过我一直在想，人为什么就会制造和使用工具呢？猪狗猫为什么就不能呢？难道它们不是生命，难道说生命的本质也是有着优劣之分？”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儿子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是想给我说明点什么，不然他是决然不会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让我说，人之所以会制造和使用工具，是因为他长了一个会思维的大脑；他能想出来什么是生命需要的，什么是生命必须的；社会发展到了今天，你说什么不是思维决定的。”儿子说到这里，有意把嘴眯了一下：“社会的文明其实不是人类的文明；人类的文明其实也不是生命的文明。老爸，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些莫名其妙的结论来的？”尽管儿子说的东西和今天的正统历史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但是儿子能用自己的思维，能从这八十多万年前留下的东西中得出自己的答案来，好象这也算是人类的一种进步，是生命的一种归真：“物质是万事之源，思维只能是人类的生命符号。儿子，你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思维去自由流淌了。历史其实就是一种客观存在。”

“那历史学呢？”儿子马上打断了我的话：“本来一个器皿的出现只不过是生命普通的智慧而已，说白了，就是生命的一中本质需要，可现在的人，用一种主宰者的身份在给自己讲故事，说这说那，你说有多少是有意义的呢。”看来儿子今天可是有备而来的；还不到十八岁的他是不应该有这样的思维，有这样的思考的；可是今天看他的样子，觉得达尔文的《进化论》还确实伟大无比；因为他竟然发现了生命进化和变异的天机，让我的儿子能从这半坡文化遗址中寻觅到生命的一种本质因素。

走出半坡文化遗址，儿子看起来还很兴奋，他说要去陕西历史博物馆去看看，因为在那里用不了很长的时间，就可以从古走到今天。今天既然是陪儿子来走历史的，那也就只能听儿子的安排和调遣。好在这二者的距离不远，我们坐着公交车也就是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又进到了有着一流现代化设备的博物馆。儿子也真会节省时间，也许是刚才在蓝天猿人那里已经感受到了生命的原始意义，所以这阵子他直接就从奴隶社会开始看起。我问他为什么不再看远古时代，他的回答可真是有意思：“从现在起，我要寻觅思维给人类自身带来的灾难了。”

“什么叫思维的灾难？”其实平日里儿子和我一样，都有这么一个观点，那就是思维既是成就人类生命的基石，同也是毁灭人类生命本原的罪魁祸首。我现在有意问他，就是想知道，他对人类思维到底还有自己另外的什么感觉。

“嘿嘿，老爸是明知故问嘛。我才不说呢。”儿子毕竟是儿子，这时候他竟然也耍起赖来了：“咱们边看边说。对了，你说人类为什么就要走进奴隶社会呢？这个奴隶社会到底比原始社会进步到那里了呢？“

“奴隶社会提高了生产力，从社会的角度来说，就是一种进步。再说，之所以有了剩余的物质资料，才给奴隶社会的形成提供了一定的物质基础。”我说。

“老爸，你说的不对，有物质了就应该有奴隶社会的出现，那么物质到底在人类的生命进程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儿子看来关于物质的问题思考了很久，不过对于物质的社会意义，也许他还真的是太年轻，还不能体会出更加深层的意义：“人们都说，欲念是人类生命的万恶之源，那么生命的欲念到底是什么呢？”儿子说到这里，我们刚好走到了中华大统一的秦朝。儿子看了一眼秦朝的说明，突然把话题一转：“老爸，你说那个时候的秦国比起楚国来，人文资源，还是国力资源都不应该是最强大的，可是为什么在后来的社会发展中，竟然可以灭掉六国，大统一了中华呢。”

“也许那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吧。”我一时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样去回答儿子；尽管对于那一段历史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呵呵！老爸，你什么时候竟然成了历史的虚无主义者了呢。”儿子怎么和我玩起了历史哲学的感念：“我觉得不是历史的必然，而是历史的一总巧合；不然，怎么一个不可一世的秦王朝，能被陈胜吴广的农民起义撼动根基？怎么可以被后人称之为无赖的刘邦消灭在可怜之中呢。”

“那你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我看儿子今天思绪格外的活跃，心情也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自我的一种意念图腾之中，所以也就不忍心打断他的思路，我想听听儿子还能有什么想法。

“历史其实不是后来人们凭想象构设出来的那个样子。赢政也许就是一个历史的偶然，秦国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天地人和的产物。后来他灭亡了，有人说是因为胡亥和赵高的表演太过拙劣；其实让我说其实不然。大汉不是也风光了好多年，汉武帝不也让中华的历史有了不少的故事吗，但是最后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许不光是社会的法则，有时候我到觉得和我们人类的生命一样，也是一种意念的产物。”

“意念，什么意念？”儿子怎么老是在说一种意念，难道说我们的社会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到头来就是一种理念，一种思维深处的意念：“让你来看历史，你怎么总是说意念呢？意念是什么？意念能代表什么？意念能反映我们生活的世界吗？”

“怎么不能？其实社会就是生命的一种意志。”儿子好象还在读叔本华的著作，把生命的意志竟然拿到这里来用了：“老爸，不是我在说什么，而是我们现在真正是处在一个虚伪和不真实的世界里；本来就是生命的意志，却要非要说成是社会的规律；本来就是生命固有的本性，却在社会中说成是一种罪孽；如果用历史读现实，也许我们永远也不会读懂历史的。”

“那你说我们凭吊历史还有什么用？”我追问一句，其实就是想难难儿子，可是我失败了，因为从我刚一问儿子，就知道自己的问话儿子是可以回答的，果然儿子回答了：

“有用，怎么能没有用你？秦始皇为了在天国还可以统治大地，他不烧制了那么多的兵马俑吗？汉武帝不想总把自己国家的女子送给匈奴任其蹂躏，不也挥兵残杀吗？嘉庆皇帝可以二十年不上朝，却能让一个国家还在运转，难道说和他修炼阴阳五行没有关系？对了，李世民可以惨无人道的杀害自己的同胞哥弟，但他同样也可以搞出贞观之治；李隆基虽说没有把唐王朝发扬光大，可他却演绎了一段帝王的爱情故事。……不说了，故事多啦，再说还不全成了一种意念了。”

“儿子，你的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得来的呢？”我说：“如果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都象你说的这样，那么历史留到今天还有什么意义。好了，我们去大雁塔看看吧。”我是真的不想让儿子在这样的氛围中再多呆一分钟，因为他窒息生命的胡思乱想已经让我的心灵都不能负重了。

“你说的是唐朝那个和尚修行念经的地方吧；老爸，说心里话，我不想去。”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今天虚幻的东西本来就太多了，如果还去那些虚幻的地方，那别说历史，就是现实我们也会看不下去的。”儿子说：“你反对我说的那个意念理论，其实现在的一切都是一种意念；我们用不着去反思历史，我们只需要去看看看眼前的一切，就能知道，为什么说什么东西都是人的一种意念了。”

“你指的是什么？”

“现在的政治不光异化了社会，而且异化了历史，甚至都已经异化了我们人的生命。我知道明年我就要考大学，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思想和历史知识是不能答在试卷上的；但是真实就是真实，总有一天会正本清原的。大雁塔可以做为大唐兴盛的一种遐想，但是它绝对不能成为我们值得骄傲的资本。本来我想去看看武则天的无字碑，现在不想去了，因为什么都没有的历史其实也是一种意念；所以武则天比今天的人聪明多了；自己给自己擂吹，老爸说，这个世界还留下什么呢？”

“你……”我不知道该给儿子说什么了；不过我转念一想，不说也好，说了更是一种苦涩和心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