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有影子的》

有些影子希望可以被扶起。

风是有影子的。某个黄昏它们夹着蓠外的蔷薇迢迢的路过。村庄外的油菜花金黄一片。池塘里的鹅像云降落。你在窗内把书上的日子一遍一遍临摹。许多年前，多少年后。那些金黄的像金属的影子被一场风声拦住。你在窗内突然守得黯然神伤。

风经过一本书，那里有墨香的少女倚着青瓷花瓶正做着幽深的长梦。许多桃花在春天老去，被风刮回来的时候，寄来我们不认识的月光，它们淌出潮湿的忧伤，晒蓝千里之外。

风亦是逃跑的香气。一次一次被动人的描述，比如绿罗芳草，烟光残照。它们还是女子长长的目光，望过关外望断秋水还曾镜里朱颜瘦。

春天像一场多愁善感的风，总是与人狭路相逢。它们躲藏在花朵丛中写了几句撩人的情话，可是我们不是那个温暖的邮差。他还在唐朝的驿馆宿醉未醒，或者举着烛火细读墙上的短诗，它们折柳送别野渡无边。

约你一起卷帘看绿肥红瘦的时候，风恰巧带来昨夜雨声它像一条鱼那样愁人游动。信不信我们还可以优柔的对影成双。小园花落满径，诗中的绿酒醉出好看的黄昏。

风在云下走动，让人想起久别重逢。这是个教人无限感动的词。它带来很久以前我们渐渐开始遗忘的东西。弹风琴的老师，落满坡的桐花，衔泥归来的燕子，喝酒的窗边，摘花的蓿苜地。那些被风吹远的醉意，现在全都寂寞赶来。我们把诗写出仿佛酝酿许久。

诗人说春暖花开，劈柴喂马。我相信，那些风已帮他运来远方厨房里清静的粥香还有贤淑移动的影子。它们在诗的下半句变得沉重无比。

青苔爬过青砖的墙头仿如民国小巷卖花声，泛出年代的距离。教人知晓一壶浊酒一盏骊歌。而此时，村庄上的外婆正在灯下翻着小人书，上面画着好看而善良的姑娘，她头上插着夜色的兰花。你若枕着风冬夜正渐渐如春。

合上书本，顺便牵出苏州城的秋香姑娘。那时她正在华太师的后花园扑蝶绣花荡秋千，风把她吹成一张仕女图，泛着黄昏的酒气，一闻就像一株月季那样斜斜靠近。

轻轻转过一棵桂花树，你会发现田畈上有雾薄薄升起它们很像蝴蝶飞过短篱。屋里《楼台会》开始依依呀呀院里的枣树挂着月亮。风吹过小巷你是否记得有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抽枝长叶的节日》

我自已都要不相信。仍然一如当初，像陷棉花一样被你声音踏中。说了，你也大抵不信。我发誓，这是真的。

这个下午，人声噪杂。越过它们，我假装只有自已。一个人，听。欢喜。没有写信的年月，这些寄不出去的节日枝枝长叶。

想与你说说，玉兰已开桃树长苞草地嫩黄。

或者与你说说，桔子金黄草莓娇艳苹果很甜瓜子很香。

还要与你说说，书中花开纸上花败诗句有风夜晚有雾。

浑在一起的声音，我总是有把握把它们清楚的剔出来。仿佛火中取粟水中取冷，取着取着就取出难过来。其实还是老话题，我也知道它们已被我写的白发苍苍。我要装得面无表情，装得从容不迫，装得毫不在意。是的，我学会了撒谎。书上写道有一说一，我总是不肯。

是本什么书？我想着你也许会问。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是在某一个春天打马经过一片杨树林时捡到的。发现它的时候，它已面目模糊，字迹可疑。我捧着它在马背上颠来倒去的读，偶尔抬头，天空上的云朵像棉花一样一朵一朵开出来。它的插图上有时也是大片的棉花，那时候它们像云一样被涂在纸上，不知为什么，它们总是让我读出泪水来。

你看，也许你也听糊涂了，我究竟想说什么呢。我总是话语浑乱，像泡在水底的绸缎，游不到我想到达的地方。

好了，现在再来说说书中的事。但是，不知你会不会想象的到我微笑的样子。这样柔软温情的笑着，你记不起来，真是难过。

书上说，一个女子在春天翻到井里了。在19页上，那些词语有意无意拐弯抹角起来，但是，一如我能分瓣出你的声音那样我也总是很有把握的找出故事的主线。女子是在星期三早上离家出走的，她本意是要去摘棉花。但是，她不小心走弯了路，于是她就走到了那里。当然，那里我指的是井边。有一株玉兰开出月白色的花朵，有好闻的香气。

书中没有把原因说分明。可是有什么要紧。那些明明暗暗暖香的天气，让我在马背上不由自主的困乏起来。我是要去看你的，这事说了许久。我自已都有些着急起来，每当月圆的晚上，我总是在纸上精心的设计出关于去你的道路。它们像藤一样被我在纸上蛮干着抽枝长叶，当然，你如果认为我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也不要紧。我在画它们的时候，总是柔肠百转。信不信由你？

对不起，其实我也清楚自已的颠来倒去，这些字句就像秋天的玉米粒那样饱满，同样也将与它们那样金黄着乱七八糟。而我本意是要你能排出它们的顺序的，一如我总是能把你的声音洁净如水的分解出来。

后来书上说，女子是因为走错了道路，于是就异想天开的想抄捷径把井底走穿，读到这里时，四周寂静，我笑出了泪水。可是我相信自已饱含着寂寞的幸福。

也许，此刻我的马正带着我穿过某一口年久日深的老井。你是不是正在那里安静的读一本纸张发黄的医书，上面记着许多好听的草药名字，或许你也可以用它们排出一封苦香的情书。把我的名字隐在其中。

你看，我总是这样任性的把词语打翻。它们潮湿的骨碌碌乱滚。我知晓自已只是不敢靠近它们井然有序时的样子，我担心我的秘密不及长大，就被好心的夭折。我当然不同意。怎么肯？

好了，好了。那么现在就让我依然打马而过。赶去看你，你要柔美的走动，读书，想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