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雄奇的秦岭山脉,是横割人间南北的天然屏障,有着“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叹息。在秦岭南麓商洛大山深处的荒芜蔓草中,祖先的骨骸就掩埋在那里,千百年的风霜雪雨,使他们缥缈的灵魂,被一缕缕袅袅轻浮的渺雾,携入梦幻似的仙界,全都位列星宿、成佛成仙了,其发达的根系和柔韧的触须还根植于山的沟壑深地,在无限的祈冀和岁月蹉跎中蔓延。
从老爷爷那一辈起,我们这一族,陆续就有人从大山深处的老家,挑着担、扛着锅、携家带口的推着地老鼠车,翻越过密林遮蔽、云岭横割的秦岭山脉,沿着悬崖峭壁及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走州过县的来到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
在这里抗长工打短工、置房购地的安居乐业、繁衍子孙。我的父母亲是我们这一族人中,最后离开老家,来到这富饶美丽的八百里秦川腹地。从此以后,随着农业合作化的到来,社会主义体制下的户籍制度化,一族人就自然而然的被社会定位分割为南北两大脉流。
出生于骊山脚下的我、依偎着汹涌澎湃的涛涛渭水、伴随着千古一帝秦始皇陵园增岁。沐浴着华清温泉溪水、吮吸着秦风唐韵一天天长大。懵懂时就一次次、一遍遍,从父辈的往事回顾中,感受起大山深处遥远的故乡情愫,随着年龄增长,故乡的梦魇,如影视画面般逐渐地清晰可见,憧憬着故乡美不胜收的飞泉瀑布,梦呓着鸟语花香、飞禽走兽流连忘返的林地,聆听着先辈创业维艰的传奇,总想亲临其境去探询祖先曾经沧海的故地,寻根刨底的寻找自己的根糸,终因年幼不得成行。
跟随父母走出大山的老奶奶,终因年迈,经受不了关中平原夏日里的酷暑,也是思乡情结的故土难离,早几年就搬迁回故乡原籍,一个人居住在自家的土房瓦舍,那里有她的女儿、姑姑一家人随时帮衬,所以远离故土的父母亲到也放心。
十二岁那年暑期,在我再三的央求吵闹下,父母亲默许了我由来已久的心愿,带领着幼小的我,从古都省城坐上了通往大山深处的长途班车,所谓的班车,不外乎就是一辆破破烂烂的没有顶蓬没有座位的解放牌卡车了。
出了省城的大道,汽车颠颠簸簸的沿着崎岖的山道逆水爬坡而行,喘着老牛般的粗气,慢慢悠悠地驶往秦岭山脉的大山深处,我们也从云朵下的酷暑中逐渐地进入了云雾缥缈的幻都,一会儿就钻出云层进入了阳光明媚的夏日秋景里。刚开垦不久的秦岭山道,白云缭绕的悬崖绝壁处,飞泉瀑布如银链般从天而降,在炫耀的阳光下,迸发出千朵万朵鲜艳夺目的星光和炫目的彩虹,我们仿佛荡漾于乱云雾飞渡的桃花源里,仿佛置身于世外天堂佛地。
汽车沿湍急湍流的涧水缓缓慢行,觑视着鬼斧神工般用巨石层叠磊落的路基,凝视着无数细沙石铺垫起来的行车小道,仰望着依稀可见的、悬挂于绝壁悬崖处先辈们出入的石阶古道,穿梭于斧劈刀削开的幽幽峡谷,八字形头顶一线天的阳光,从矇眬幽深的山涧缝隙射来,黑乌乌阴森森的巨莽怪石,突兀出磷岖斑驳的浸渍,岩石中流淌着潺潺汩汩的溪流,阴郁中飘泊出星星点点的水花,飞溅起来、飘入行人的脖子内,肌肤冰冷的好让人冷颤连连也惊恐不已。
穿山越岭的汽车,穿越过幽道,行进于峡谷谷底,从沟壑底部仰望坡峰上醒目灿烂的山花和葱葱郁郁的草木,远眺峰峦叠障处茂密的森林,飞行盘旋着色彩斑斓的丽鸟,野花丛林间时隐时现的野兽踪迹,还有那被汽车鸣笛惊吓而逃窜的山兔,崖壁树梢上一群群逍遥自在的猴子,把采撷的野山果,当炮弹似的掷向路人,汽车一会儿慢一会儿急的奔驰着,时不时于拐弯处还来个紧刹车,满载的一车人,都是惛头灰面的前仰后跌的埋怨这埋怨那的。
可我却目不暇接的感受着新鲜和新奇,探询和猜揣着先辈们曾经的艰辛。这里的一景一幕,纯天然的野生动植物园,在关中平原的城市和阔绰和乡村里,永远都不会看到如此美妙绝伦的境域。
颠簸摇曳了一天的汽车,终于顺着溪流而下的弯延曲折的山路,趁月光升起前把我送到了目的地。
回到神往已久的心灵深处的梦境中的故乡原籍,年迈的奶奶见到长高了的孙子,神情奕奕的别提有多么心慰。
山乡的夜晚,太阳落山后林荫郁郁、漆黑漆黑,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好在睛朗的月辉,天空中繁华似锦的星光,梨花点点的闪烁铮亮的,依稀中石阶小道和山坡上葱葱郁郁的林木还可辩认,好多曾经认识和不认识的小伙伴集聚在一起,叙说着山乡里好多的奇闻异事……
记得最深的要数冬天里逮松鼠,松鼠是山区特有的一种小动物,精明可爱的一个小精灵,和平原地区的黄鼠狼差不多一般大,逗人的是它那优美的体形和毛茸茸的长尾巴,整个秋季它都忙碌的收集和贮存过冬的食品,什么大豆啦,玉米粒,松子,还有核桃等等的,初来乍到的我,津津有味的听的很是入迷,巴不得冬天明天就来临,好让我也逮捕一只养在笼子里,那该是多美妙惬意的呀!
兴奋也激动的心情,折腾的我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早起床,胡乱吃了些早点,就去寻找昨夜的小伙伴,兴致勃勃的背起竹背笼,拿上砍柴刀,顺着溪流,沿着沟壑小道爬山而上,好多小伙伴有前有后的保护着我,生怕从没走过山路的我,不小心掉落下去,那可就麻烦大了,其实不然,从小就喜爱攀高檐低的我,对行山路是满不在乎的,忽悠忽悠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我们来到了更幽深更寂静的深山老林里,放下背笼,开始寻找枯枝松朵,还有那根本叫不名的草枝,大家说说笑笑,快乐无比的玩耍嬉戏,头顶的炎阳炽热火烤的,心情虽然感觉到舒畅,可喉腔里似乎粘滞上烟丝,冒烟似的炝人,别人都忙着割草寻柴,我却乐不思蜀的忙于玩耍,一会儿,他们每人都寻找到好大一背笼干柴,唯独我就那么一点点,看到我傻傻的样子,大家合力帮我也装满了一背笼,又帮我捆绑好,唱着山歌,沿着崎岖的山道走向了返程的路,人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况且蜗牛似的又背负着一大筐好重的东西,我紧咬牙坚持着,颠颠簸簸跟随在大伙儿后面,赶太阳落山前到家了。在那个年代,大跃进大炼钢铁,把附近地区的树木基本砍伐的没有什么了,人们做饭烧火都得去更远更深的大山深沟里,寻找烧火用的柴枝,没有煤碳也没有钱买,反正穷人有的是力气,力气也不花钱的。
在这里,年幼的我陪伴了祖母整半年,除了上山砍柴,还要去好远的街镇学校去读书上学呢。回忆那时候的情景,不知为什么那样的一穷二白呀,喝的稀饭清亮的可比清澈的溪水,贫穷落后地区的人们,单喝稀饭不能充饥,又没有馒头,竟然把嫩玉米芯和大米壳磨成粉,混合些玉米面,豆子面、软柿子泥做成炒面充饥呢?
人生的每一次阅历,都会为攀越自身的巅峰蕴积能量,为生命的辉煌添彩助力。好多年过去了,高速公路钻山涵洞的贯通,飞机飞跃蓝天、火车穿山越岭,走秦岭南北如覆平地,故乡的山和故乡的人,早已步入果林丰盈草本葱郁的新世纪,可每每回忆起儿时的经历,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和乐趣,都会萦绕于记忆犹新的梦境里。
欢乐的童年,是人生最美妙的时期。
行者龙作于20007·2·20
-全文完-
▷ 进入行者龙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