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在他动手做菜以前

总是先磨刀　一把宽大

又锈迹斑斑的

菜刀　从他的手中

变得雪亮　他总是

右手操刀　用左手的拇指

试着刀锋　眼看着桌案上

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那些菜肴　独自沉醉

他常常向人们讲起

自己六岁丧父　七岁便在

宜昌学习厨师手艺　力朴蓝的

“富济菜馆”的辉煌

仿佛是他一生的荣耀：

“雪白的一盆鱼丸,盛在盆中是

圆的,舀在汤匙是扁的，

进入口中就不见了。”这便是他

年轻时做过的一道

绝好的菜肴

父亲　被国民党抓去当过壮丁

日本轰炸宜昌时　他的脚踝处

曾经被弹片划伤　从宜昌流落到

石柱县　寄生命于西沱古镇

此地虽处长江南岸　可他却从未做过

他年轻时　曾经做过的

那道绝好的菜肴

当他在一旁　向着人们讲述着

当年的故事　我却在一旁

留着涎水　父亲讲完故事以后

总是回头　眼睛里

带着一种忧伤

弃商从农的父亲　一生都在

餐馆和机关里打工　坎坷一生的

父亲　如今都已九十高龄

脸上的皮　皱成一堆一堆

牙也已掉光　可他还在不停而奋力地

向人们讲述着　他年轻时的

那些往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