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大楼里钻出来时，夜色已经很浓了。

还好，我赶上了回家的那班末班车。上车以后，我径自走向了车的最后。车上人很多，已经没有座位。我靠着车上的扶手架，眼睛漫无目的看了一下车上的人。

我眼睛里有一天的疲劳和几分匆匆回家的急切，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忙碌后的茫然。车上大部分人也如此，有的眼睛看着窗外，有的似乎昏昏欲睡。

车最后一排挨着车门的两个座位上坐了两位老人，看起来应该是一对老夫妻。两位老人都戴了眼睛，穿了羽绒服，看样子已经有七十多岁。他们的脸上异常平静，既没有回家的焦急，也没有丝毫的喜怒哀乐。挨着窗户的老太太眼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节日过后仍然挂满街头的大红灯笼映照着她满面沟壑沧桑的脸，给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她是在看着满目的繁华，还是往事如梦让她回忆和沉醉，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两位从容而淡定的回家的老人。

最后一排的另外的角落里坐了一位年轻的父亲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并不在座位上安静地坐着，而是问着一些可爱的问题，并抓着父亲的手在父亲的身上扭来扭去。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防寒服，圆圆的脸上写满了纯洁。当我把目光凝聚在女孩身上的时候，小女孩对我羞涩地一笑，那份天真和甜美一直渗入了我的记忆。

两位老人不说也不笑，但他们之间那种极其深沉的默契却洋溢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牵着手穿过了人生岁月，无论风无论雨，都显得那么苍白。除却大自然的山河万象，什么又能禁得起岁月的恒长久远呢？没有千年的荣也没有千年的辱，百年之间最珍贵的应当是他们的那份平静的牵手的情缘吧……

1路车从何时开始穿越城市的，我不知道。我知道它每日如此，穿梭在城市的一头和另一头，有它的来向和去向，也有自己固定的路途。就在这来来去去的重复往返里，它将多少人从人生的一端带向了另外一端。简单的行程，熟悉的风景穿越了岁月的寒来暑往，也穿越了人心的骚动、欲望的膨胀和追逐的失落。它承载的何止是一车来去的乘客，更是人生的忙碌、沉甸甸的希望还有许多失意的眼泪。

幼稚是童年的内容，成熟是中年的风景。而所有的宠辱都只会是一个人短暂的人生内容，最后必然将走向最后座位上的两位老人的宠辱不惊。

在十字街站，两位老人下了车。小姑娘和她的父亲也消失在桔色的灯光下。我还有很远的路程，需要我继续前行。不但今天还有明天，我还需要多少往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样的往复要等到我老去。

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一辆熟悉的1路车上，两位我素不相识的老人灯光下平静的剪影，还有一个天真的女孩，就这样融入了我得记忆，给了我一段感慨和遐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