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在文学创作中是极为重要的;散文是文学中的一个分支,在散文写作的地位究竟如何,是许多作者一直感到困惑的问题。
众所周知,小说写作离不开叙述,一个小说作家叙述的能力强不强,关系到小说的可读性,也关系到小说作家一生的创作成就,从一定程度上讲,一个小说作家的才华如何,就是他的叙述能力如何——这是对于小说创作而论,而散文呢,叙述究竟在散文写作中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呢?
带着这个问题,我参加了散文中国的年末谈论会。这一段时间,这个论坛的讨论层次相当地高,讨论的问题都是当代散文写作中的最敏感和要害问题。为什么散文写作要尊重叙述,我想,和读者的阅读习惯有关,生命是一个过程,写作也是一个过程,而一篇散文从谋篇到落成,再落在读者心中产生共鸣,都是一个过程,读者总是问“后来怎么样了呢?”即是对“过程的阅读”有一定的依赖性。过程需要叙述,散文的叙述不是刻画人物,不是讲故事,而是心灵的倾诉,是精彩瞬间的模写,这也是需要叙述的。谁小看了散文中的叙述,谁必定要走弯路。好多资深散文作家在创作中有着共同的体会,写散文多年,却需要回头来解决叙述问题,感到自己的叙述技巧很不过关,就是这样的。
小说写作需要激情,散文写作照样需要激情。激情表达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张扬,一种是内敛,而中国人的性格习惯更加倾向于内敛。叙述感情,就是比较到位的一种表达,润物细无声,更加节制和简练地表达自己。颜全飙先生写作多年,对于叙述有切身的体会,他说:“知道了太多文字秘密后,也许不利于创作了。作为一个写作者,又不是文学批评家,我只是说一点自己的阅读与写作感受。 ”在讨论中,衔杯先生是这样划分讨论范围的:“ 首先‘散文的叙述’有两重内涵,一是本体论,一是方法论。本体论而言,散文的叙述,构成了散文这种文体,因叙述的不同,致使散文成为散文,而不是成为小说或者诗歌或者戏剧。”两个朋友对于散文中叙述的“特殊性”认识得很到位。
写作不是宣泄,有责任感的写手总是考虑到对读者负责。所以,散文的叙述也涉及到写作效果问题,就是对于读者的“受众效果”。有的散文让人读过之后感到很美,有的感到很悲愤,有的感到很潇洒顺畅,有的则感到很郁闷难熬,这都是文字的魅力,是散文的魅力。叙述作为散文写作中的极为重要的“技巧”,也是要考虑到读者的感受,不能我行我素,所以,讨论会上,朋友们都谈到了“散文叙述的力量”。 纤纤秀竹对朱朝敏:“我觉得散文的效果还是要给人力量为好,不要让人沉闷,觉得生活没有希望 。”朱朝敏对纤纤秀竹:“有道理,但真正有力量的文字却是让人心痛的· 我个人以为,叙述是一切文体的起始和终极·好的文章就是在好的叙述里完成艺术冲击力。” 卫华对于散文叙述很自觉,她说:“散文来自心灵,那么叙述应当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人,长时间以来就是散文的主流,但也在很长时间以来,注重了抒情,把叙述的本质性东西给散开了。现在的很多散文看来是很感人,但仅仅是怡情是对散文巨大的伤害,它只能是流于表面的。” 如何使自己的叙述具有一种力量,还是要涉及到思考的力度,一个人对于生活有自己独到的思考,即使他选择普通的写作素材,叙述生活中常见的“小事情”,也能有一种“力量的魅力”。有的叙述给人很结实的有根的感觉,有的则很飘,就是这个道理。
叙述究竟是散文写作的主体态势,还是一种修辞手法呢,在讨论中得到了集中的商榷,有的朋友认为是一种修辞手法。有的则认为是和内容和精神直接相关的东西。语言也是重要的,但是,叙述不等同于语言, 朱朝敏说:“语言是叙述组成的骨架,叙述除了语言,还有结构脉络、文字题材和思想等内在的东西。” 豫北扶风表达的更幽默一些:“叙述做不好,要么如一个结巴,要么如一个哑巴 。” 叙述是应该泛滥的,还是应该精致的,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习惯。
散文家杨永康到来之后,讨论渐渐进入高[chao],朱朝敏对杨永康:“永康兄的散文具有颠覆性,首先在叙述上·你能谈谈叙述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吗 ?”杨永康说:“单就叙述而言我觉得散文的叙述与小说有相似之处 散文作家形成自己的叙述风格着实不易 。”杨先生的加入,使“叙述”的讨论往叙述风格的层次升华。对于“语言指向的确定性”方面,杨先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个人则觉得:不同的作家都在叙述,但是一看风格和味道,就知道是谁的,为什么,因为各自的风格不同。风格是一个人的特质,是一个作家的精神特点,一个作家的写作题材可以多样化,但是风格不可能是多样化的,在某一个时期,总是呈现一种特点。这就是涉及到如何学习别人的东西,中国文坛有一种很不好的风气,有是一个作家冒出来以后,其他作家拼命的模仿,余秋雨先生的散文是这样,刘亮程先生的散文也是这样,模仿是写作初期不可缺少的拐棍,可惜好多人用习惯了拐棍,就是不肯抛开。这就是涉及到散文的个性问题,也是叙述个性问题,一个人可以平凡,散文不能平凡,放到文字的海洋里,远远地也能看到哪种风格是你所特有的,才是生命力所在。 朱朝敏对叙述风格是自觉的,她说:“风格是不简单的,它融合一个人对文字感应、处理和提炼的能力,此外还融合了个人的性情与审美在里面·。”
叙述的深度,涉及到对于生活认识的深度,认识的深,挖掘的深,自然就有力度,叙述也显得有力度。不去思考,“看到一点就写”(鲁迅语),那样的叙述当然肤皮潦草。叙述是在散文写作中自然展开的,不是刻意造作地出现的,这就好象是吃饭和张嘴是必然联系的一样,叙述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但是强调到了过于高的位置,也是不恰当的。对于这点,崔东汇先生看的很准确。象征是一种很深奥的技巧,在文章的整体象征中如何展开叙述,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讨论到这个高度,好多作者在沉思着。肖建新说:“我觉得文字是特指的,又是意指的,所以有的文章叙述非常细密而有弹性。” 叙述是物质性的东西(文字的媒介),恰恰需要读者穿越这些媒介到达一个精神的彼岸,问题在于你的文字魅力能不能顺畅地把读者带到彼岸。如果读者一直停留在你文字表面上的认识,那就是你的散文写作的“失败”。在表达这种散文效果上,朱朝敏有很到位的体会“叙述结实文章的一切,好的叙述带有颠覆性,能敲碎平面化的表象,给读者带来冲击力。” 要提高文章的深刻度,首先要研究“生活”中有多少东西能打动你,打动的力度都大,是平凡的,还是不平凡的?叙述是清晰一点好,还是含糊一点好,不可以简单地否定或者是肯定的,有时候清晰一点好,有时候就含糊一点地好,连数学还有“模糊数学”呢,模糊性也是事物的内在的本质之一,正好像不可以断然肯定一个人是好人,或者是坏人一样。在表达和表白的区别上,杨献平先生说的很经典:“不是文字表白,表达和表白完全是两回事。”
叙述肯定地不同于叙事,要大于叙事。散文是灵动的,情感和意象可以跳跃的,这种跳跃性文字还是不是叙述?到会的作家们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不管跳跃也好,不跳跃也好,总是在读者心中形成一条线,或者是一个印象。小说强调细节,散文要强调印象,一篇散文读完了,没有任何的鲜明的印象,那这个散文就无疑是失败了。叙述跳跃不等于叙述混乱,在人的潜意识里,可能是混乱的,没有规律的(如梦境),但是作为文字呈现出来,就是混乱的原生态了,比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比如作爱,如果没有的心灵的沟通,那只能是动物性的行为,那么,文明进化不是要大大地打一个折扣了吗?叙述在文体上可以呈现出一定的“混乱”和“没有规律”,但是骨头里是有规律的,不是混乱的。混乱仅仅是表象,一如卡夫卡小说里的变形,在变形的外表下,总有不变形的东西,有很温情的东西,至少有对于温情的呼唤啊。
一切文学都是情感的结晶,没有情感,就没有文学。但是好的经典的文学作品是自然的,不是煽情的,这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好好地把握散文中的叙述,恰恰地是为了更好地解决煽情问题,真正美的感情不是煽动出来的,而是渗透进去的,也是一个事实。罡风是一个很谦逊的作家,他问肖建新:“不知兄能否说说我的文字最缺什么?请指点。”肖建新很诚恳地对罡风说:“我觉得你的文章缺乏整体整合你的各种文学因素的能力,当然,这个需要时间。”是的,一切需要时间,散文写作是一种特考验作者耐心的精神劳动,好在大家有了如今这个宽松的年代,有了国内和国外的自由的交流和碰撞,有散文中国这个优秀的论坛。
这是2007年春节之前一个有意义的夜晚,与会作者们的坦率的谈论和争论,都是非常有意义的,面对未来,我们都是孩子,我们都会长大的,长成一棵离的老远老远就能看见自己的叙述风格的大树,在春节即将到来之时,作为狂人的我突然安静了,非常虔诚地祝福大家。
本文已被编辑[龙翔云舞]于2007-3-10 8:47:3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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