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天桥下面，你在哪？

你在那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春天没有动，甚至手机也没有关，沙沙的声音传过来，好像程康正在走过来的脚步声。

你在看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春天蓦然回头，程康微笑着站在身后。

我以为你会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春天看着，握住程康伸过来的手，十指交错，紧紧地。

二

程康第一次见到春天，是在一个公车站。闲下来的那天，程康突然不想开车，他要坐公车踏踏城市的脚步。

初春时节的春天，一件深蓝的大衣裹着苗条纤弱的身材，衬着吹弹欲破的脸，娴静若思的样子，让程康失神了很久。

车来了，随着拥挤的人群上了车，春天站在车门口，在皮包里翻找，她忘了带零钱。司机冷眼旁观。后面的人不耐烦的催促着。春天显得慌乱不堪。

程康一回头，给！一只手捏着一元钱伸到她面前。春天抬起头，感激地笑。

春天投了币，转身看着程康清瘦的脸庞。“明天还在这，还给你！”

不用——刚想拒绝，程康突然闭嘴，很好的借口，很好的偶遇，点点头！

三

第二天，当春天如约出现的时候，迎到了程康的眼神：欣喜，清爽。

春天笑了，淡淡的那种。

程康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比一夜未眠还要强烈。

如果我走入你的眼帘，请闭上眼，关掉外面的世界。一位诗人曾这样写道。

程康很早就曾说过，如果她走入我的眼，我一定牢牢的闭上眼！

看到春天的那个早晨，程康觉得终于可以长松一口气了。

让所有的爱都止于春天，他决定闭上眼，谢幕了，他要和这个女孩开始上演所有的故事。

四

春天说，我喊你什么？

程康看着她，他们都叫我小程，或者小康。

不，我不要和他们一样。我叫你程，记住，这是我的专利，我要成为你的唯一。

即使有一天，你离开了，也会记住我，除了我，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人这样叫你。

程康从春天的眼睛里看到了执著，肆意的，他无语，却感动。

五

程康是个商人。

在春天的印象里，商人只有一个字：俗。

可是，程康不是，他沉着，宽厚，谨慎，敦实，，眼里总有无尽的真切。

曾经，春天正视着程康的眼睛，程，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不低俗、不庸俗、不恶俗的商人。

夏日的暖风里，春天一脸的汗，红红的面颊，程康温情不已，除了递上湿巾，什么也不说。

春天知道，程康就是程康，不说，却做。

六

程康开车带春天去兜风，春天喜欢坐在车里吃东西，身上盖着程康的衣服，带着他很干净清爽的味道。

程康开车很稳，眼神专注，不多说话，但总会转过头看春天，眼底的温柔让春天感到车内有一种情绪在蔓延，舒服的很。

她偶尔会趁程康不注意的时候，塞个开心果给他，程康面无表情，开车严禁这种行为！

春天定定地看着程康，眼神里的爱和不舍，让程康心痛，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春天，大大的宽宽的手掌，让春天踏实。

春天低低的说；开车是不是也要严禁这种行为？

程康笑，抿着嘴，有些羞涩，春天真的来了！

七

春天失踪了，几天没有她的消息。

平时总是春天发短信给程康。程康说，忙碌的时候，看到春天的信息，总感到温暖，是春天让他温暖。

于是，春天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程康问候的短信，然后开始分分秒秒的想念，如果偶然在书里看到一句话，春天先是在心里感动很久，然后一字字的写到手机里，发给程康，他知道程康一定懂。

偶尔程康也会和她用短信聊天，有很多的文字，让春天珍藏。

他说，想你！!!

他说，爱并快乐着！

他说，贪心春天的温暖！

可是程康很少回复春天的短信，春天没有问，他也没有说。

偶尔春天会说，你再不回我，我真的要疯掉了。

程康很快回复：你疯了，我照顾你！

在只言片语里，春天爱着程康的感觉，越是稀少，越是显得金贵。

春天曾经说过，程，如果不是我深知你心，以你如此淡漠之心对我，我早就走了。可是，我知道，你就是你，不娇柔，不造作，是注定要刻在我心里的那个人。

程康驱车到了春天的家。

在街口，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春天。拎着很多东西，步子很慢。

陈康轻轻的唤春天。

她回过头，愕然，笑，很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了？程康顺手接过春天手里的东西。

对不起，我生病了，住了几天医院。手机欠费了，不能充值，也就不能和你联系了。春天淡淡地说。

程康死死的盯着春天没有血色的脸。

什么病？要紧吗？

没事，已经好了。

春天走进屋里，坐在床边，抬头看程康，眼神怪怪的，也乖乖的，无助的样子让程康看了好心疼。

他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拥入怀里，像怕碰坏了她。

我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

好！春天在程康的脖项里不肯抬头。

八

下来吃饭。

不，我要在床上吃。

程康摇醒沉睡的春天，慵懒的眼神，凌乱的发让程康心疼。

他们拥被而坐，慢慢的吃，浅浅的谈，春天低回的落寞里徘徊着程康的关切。

天色逐渐暗下来，夜幕里，程康轻轻抱住她，潮湿的唇，辗转着柔情。

不要再消失！我受不了！程康喃喃细语如缤纷的雨落在唇齿间。

春天抬起头，定睛了很久，注视程康的眼神里透着忧伤。

你很吝啬，在你的吝啬里，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

可是，我要你从现在开始，只许疼我一个人，永远不欺骗我，永远不要不相信我，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我要你的梦里也有我，在你的心里面也只有我。

春天一脸焦灼，一脸的期盼，程康闭眼，把春天搂在怀里。

九

严冬终于呼啸而去，春天真的来了。

春天穿上了长裙，高筒靴，宁静婉约。有风吹过来，弯曲的发抚了满脸，走在程康的身边，安静非常。

过来！程康轻轻的拽她到右边。那边有车！

春天定定地看着，眼里有泪。

程康紧张非常，你怎么哭了？

爱我吗？

程康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喜欢。

为什么？

说爱一个人，是要负责任的，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春天看了他很久，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十

春天又一次失踪了。这一次，时间更长。

程康疯了一般，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医院，最后在一家肿瘤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找到了春天。

春天斜靠在病床上，憔悴不堪，无神地凝视窗外。

程康呆呆的走到床边，春天回过头来看他。

没有任何的惊异，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

你来了！

恩！程康说不出话来。

在医院接待处，程康看到了春天的病例：胃癌晚期。

他多希望自己看错了，多希望是另一个春天，而不是这个总是阳光般安静的女孩。

程康的泪从眼里，终于落了下来，簌簌的落，哭着把春天抱在怀里。

春天小小的身躯柔若无骨，不哭，程是不哭的！

跟我走，我带你去最好的医院！

这已经是最好的医院了！

程康隔着泪眼看春天。

十一

七年前，妈妈知道自己得了宫颈癌，她很坚强的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我。

她让我跟了姨妈，让姨妈照顾我的未来。

从得病到生命结束的那段时间里，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做很多事情，都和死亡有关的。

妈妈买来寿衣，宽大的，灰灰的，寿鞋上绣着花，明快也怪异。

当时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全身冰冷，它们就是我和妈妈天人永隔的屏障吗？

看着母亲安静地为自己准备这些，我禁不住问自己：人要走过多少，看过多少，才能坦坦然然的面对死亡！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也可以做到！

程康从春天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死亡前的镇静，！不！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他痛苦的把春天抱住。

程，不要做徒劳的事情了！有你爱我，很满足了。

程康的眼里除了悲伤，还有无尽的懊丧。

春天读得懂，笑笑说，我知道程爱春天，虽然他从来不说。

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痛苦，爱一个人才会有绵长的痛苦，可是，你给我的快乐也是世间最大的。

记得吗？爱在左边！

你爱我，所以在意我，也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程康睁大了眼睛，倏然想起。

是！曾经有那么一天，程康在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里，传达给了春天爱的信息。

这个信息是程康发给春天所有信息里最动人的一个！春天就是带着这样的爱上路的。

十二

一年后，冬天快要离去的时候，春天也永远的走了。

程康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他的右边总是空着一个人位置，好像无形中春天一直走在他的右边。

一只燕子停了下来，落在返青的树杈上，眼睛滴溜溜转着，朝着程康叽叽喳喳的叫着。

程康的眼泪轰然而落，毫无顾忌的，喃喃而道，春天，我爱你！

春天说过，来生，我会是一只鸟，这样可以离你更近一些。如果我在你的肩头落下，请别赶我走。

来生的事，谁也不去找，因为都害怕希望的破灭，怕有人会说，来生我找不到你，再也不能遇上你。

现在，春天来过了，哪怕只有片刻，却足以让程康记一辈子！

如果上天还会再给我一次转生的机会，我愿意做一棵树，只为与你相依相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