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出，八不归。”这句俗谚何朝哪代被人们记在了心里溶入了血液？

从记事起，每到正月初七，老人们总是对要出门办事的人板着脸说，七不出，八不归。忘了？活啥人！话音未落，右脚已跨出门外的人瞬即收回了右脚，边讪讪地说，哦，我忘了今天是初七。边没事找事的摸摸这摸摸那。等老人气哼哼地走开，才吐吐舌头，或干活或打牌或睡觉，第二天才敢提“出门”之事。

为啥初七不能外出？我无数次地问过老人们。老人们挠破后脑勺也回答不出个子卯寅丑，说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为啥，他们也弄不清。

我也无数次地问过神婆道士，说是“七”与“凄”同音，代表祸事惨事。说初七是个不吉利的日子，人外出就会有事，或落水或掉崖或车撞或人推，反正有一万个的不顺利等着。

可月月都有初七呀，为啥独正月的初七不能外出？我追着神婆道士问。那天顺利无事，一年就万事顺畅，那一天有事，一年都灾祸不断。可为啥是初七不是初一？初一不是一年的第一天吗？哦，七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一不是，不是有“凄惨”的词吗？那为啥我每年的初七都没外出，灾祸总是不断呢？这个嘛，这个……或是你前世作恶太多，报应。

哦，哦，哦，神婆道士也弄不清“七不出，八不归。”是啥原因，看来既非神婆也非道士的我更弄不清了。

“七不出”是因为“七”与“凄”同音，那“八不归”呢，是为的啥？

“八”除了智障者和疯子，都说是个吉数。“八八，发发”，嫁女娶媳修房立屋，无不定在“初八”、“十八”、“二十八”这三个有八的日子，十年前，我与荣的婚期不也是被双方父母定在九月的二十八。那可是山菊绽放的时候，连风儿也透着香气。

对“八不归”我也无数次地问过老人们，答案仍然是“弄不清”；我也无数次地问过神婆道士，答案还是“弄不清”。哈哈，传承千百代的“七不出，八不归。”俗谚的个中道理，原来只是个“弄不清”！

饶是如此，“弄不清”的“七不出，八不归。”仍是人们遵循的硬道理死规则。每年的正月初七，车站是冷冷清清，而初八，则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车流如织，把个小小的车站搅弄得如千雷在响万炮在轰，好不热闹。

看看四号窗口的人龙，哈，我想了那么多，荣还在长龙的中间，离发往广元的车还远着呢。

身边的人，或上或下，或脚步轻捷，或步履沉重，水泥楼梯在不同心境的脚下有韵律地响着。只是在如雷的声浪中，脚步声像一滴水掉进大海里，无声无息，不用心听根本听不见。剌鼻的香烟味虽然有气无力，却能撬开唇鼻咽喉闯进胃和肺。又一阵翻江倒海，一个小时前咽下去的菠菜面条干豇豆一个劲地往上蹿。看看无处可吐又无纸可包，楼梯上还有目光如电戴红袖套的人，狂咽一番，泪溢出眼眶，惹来无数道怪异的目光。

该死！电视里不是常讲“公共场合，禁止吸烟”？眼瞎了啊！眼瞎了还有耳朵啊！恨恨地在心头骂，把眼向汹涌的人流。

为了与老父老母妻子儿女丈夫团个圆，吃顿年夜饭，他（她）们或坐飞机轮船，或乘汽车火车，一路颠簸一身疲惫地赶回来，凳子没坐热，被子没捂热又要走了。或坐飞机轮船，或乘汽车火车，一路颠簸一身疲惫走上工作岗位。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父母妻子儿女丈夫吃得好穿得好，看病就医上学求知。

每年的正月初七夜是父母妻子儿女丈夫们的难眠之夜，也是丈夫妻子儿女的不眠之夜，只有几个小时又要天各一方关山重重了。无尽的伤感和不舍袭上心头，泪在脸上流，心在痛中吟，窗外，星光暗淡，新月无力。不知不觉间，天要亮了，人要走了，泪流得更凶，心痛得更甚。

明天，是初九，九也是个吉利数字啊，荣和人们为啥不在明天走呢？不是有句俗谚“要得有不离九”吗？可荣和这些人偏偏要在今天走。“八”难道比九大？哦，八是比九大，天波府不是有“八姐”“九妹”吗？要是九大，咋不说“八妹”“九姐”？

想到此，我被自己的问和答逗笑了，哈哈，哈哈……离愁别绪伤感不舍影踪杳无。可是……没等我的第三个哈哈出唇，嘘声已起。惶然四顾，一道道如刀的目光剌向我，已到唇边的第三个哈哈硬是被我强行按下肚腹。这里是车站，是离别之地落泪之所，我怎么能高声大笑？噫，我不是来送荣的吗？荣呢？走了？慌忙低头向右脚边，哦，黑色的旅行箱还在，荣还没走。抚抚跳如奔兔的心，抬头向四号窗口，荣与售票窗口还隔着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荣听见我的高笑声了吗？他会不会伤心？一定会的。以前每次送他我都是语难成句泪难擦干，今天不但不难过不流泪还放声大笑。

“没人在饭前饭后冷时凉时唠叼‘药吃了没？’‘快添件衣服。’‘热水袋呢，把腿捂捂。’也没人在下雨刮风前说‘膏药呢，快贴上，腿又要痛了。’没人在夜半三更嘟囔‘还不睡，天要亮了。’后把书夺过去放到够不着的地方。一个人想不吃药就不吃药，想不添衣就不添衣，想不捂热水袋就不捂热水袋，想看书到天亮就看书到天亮，多自由！哼！”

他此时定是这么想的我。想到此，汗在额头腋下手心渗出。街上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挟烟带尘的风扑进来，我打了个哆嗦，像掉进了无底冰窟，冷入骨髓。把眼向荣，他正回头看我，我又哆嗦了下，垂下头，泪和汗一起渗出。

本文已被编辑[傲雪迎风]于2007-3-9 21:51:1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