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激情的初恋》的尾声
大年初四,我插队农村老房东的大儿子阿保给我打电话说:当年在农村的朋友们非常想念我,问能不能大家见见面?我沉思了一会:反正现在也没工作压力,老朋友们也多年没见面了,见面叙叙旧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就回答说:“可以,初八中午在桂北l县城四星级凯旋宾馆聚会吧,我做东。”
初八一早,我搭乘早上7:30的快巴上了高速公路,朝着200多公里外的l县奔去,上午10点多我就到了l县县城。虽然我仅仅只有三年没到l县,出了车站我几乎找不着北。在宽敞的广场周边,高楼大厦林立,数条宽敞的林荫大道呈放射线通向四面八方,中央隔离带鲜花怒放。本想找一辆“摩的”去宾馆,一辆“捷达”的士停在我身旁问:“先生要车吗?”不错嘛,原来的小县城也有的士公司啦。
在凯旋宾馆我定了一间包厢,给阿保打了电话。20多分钟后包厢门给推开了,只见阿保、己妹、土旺、小今等七八个人笑眯眯的进入包厢,我起身依次与他们握手并叫出他们当年的小名来,大家都高兴的说我没有忘记他们。
当我邀请他们入座的时候,阿保做了一个鬼脸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人没进来,我们可不敢坐”。
“到底谁是重要人物?这样拿架子。”我一边思索一边高声说“请进”!可就是没有人进来,我用疑惑的眼神望着阿保,这家伙玩什么名堂呢。
阿保也高声的喊:“快进来呀,就等你了”!可就是没有人进来。
己妹还是以前的急脾气,急冲冲的跑出去把一位妇女拉了进来。来人站在包厢门口没有动,眼睛却盯着我。这个身形让我既熟悉又陌生,她,她,她难道是九妹?
来人真的是九妹。可她的变化太让我吃惊:原来那条黑黝黝的大辫子没有了,换成一束泛黄杂白的过肩“马尾”垂在脑后;原来秀丽的丹凤眼角布满了鱼尾纹;先前苹果似的面孔现在显得苍白毫无血色;胸前原来那调皮好动的两只小兔也失去了踪影;完全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妇人,唯一变化不大的是身材,可也显得单薄一些。
九妹看见我发呆的模样,就微微的笑了笑,从那眯成弯月似的眼睛让我找回了当年她的影子。我赶忙招呼九妹坐下,大家也依次落了座,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在我的旁边给九妹留下了空位。不知道为什么,九妹却死活不肯坐在我的身旁。
九妹推三阻四的样子激起了己妹的急脾气,大大咧咧的嚷着:“现在都什么年月了,还这样扭捏?当年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没有结合在一起的”!说着己妹自己就一屁股坐在我的身旁,九妹就在我的对面落了座。
开席前,我端起酒杯说:“为我们37年的友谊干杯”。大家都豪爽地一饮而尽,就是九妹轻轻的说:“我已经吃过午饭了的哦”。九妹的这句话登时激起了轩然大波,啊保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不是事先说好的吗?大家一起聚会,好好聊聊,你这是在干什么嘛?九妹只是神情尴尬的强装笑脸不吭声。看此情况,我赶忙打圆场:“吃过午饭不要紧,再随便吃点,大家一起凑个热闹吧”。
在席间,阿保他们先是各自初略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扯着扯着,就扯起当年大家在生产队时的事来了。当扯到我与九妹恋爱的时候时,九妹登时坐立不安,不一会就说家里有事情要先离开。我发现九妹不愿意谈这方面的过去,就赶紧叉开话题说:“吃过饭大家去喝茶吧”。可是九妹还是坚持提前离开了。
送走九妹回到席间,我呐闷的问大家,今天你们是在唱那出戏啊?阿保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还是己妹忍不住哇啦啦来了个竹筒倒黄豆。原来:
1975年底,在姑妈和兄嫂的坚决反对下,九妹不得不跟我提出分手。并迫于无奈与其姑妈远房妹妹的儿子,一位在城里集体企业工作的表兄扯了结婚证。但她不肯马上举行婚礼,直到第二年春,我离开了生产队后才与远房表兄正式结婚。可能其丈夫因为九妹在生产队里曾经与一位知青谈过恋爱而不放心,不同意她独自一人回娘家。还是因为其姑妈、兄嫂干涉她与我的爱情而怀恨在心,反正婚后九妹极少回家探亲,就是有事回家也从不留宿。
当时农村的姑娘们是十分向往城市生活的,认为城里人的日子是非常舒服的。可九妹的婆家上有婆婆、丈夫,下有一个读书的小叔子,就靠其丈夫每个月31元工资生活,再加上九妹的到来,小日子真是难以维持。不得不在屋后一块60多平方米的空地上种些蔬菜,一可省下买菜的支出,又能卖点蔬菜补贴家用。数年以后,两个儿子先后降世,日子就更艰难了。就如梁妹插言所说的:比在生产队里做姑娘时还要辛苦。
改革开放以后,婆婆去世,小叔子分家了,九妹在家里摆了一个小摊,日子慢慢的好些了。大儿子上了中专,小儿子读了技校,九妹花了一笔钱买了城市户口,眼看红火的日子就要来临。可一天早上起床后,九妹忙活了半天也不见丈夫起床,上前一推,谁知道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在床上。家庭的顶梁柱坍塌了,九妹几乎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为了两个正在念书的孩子,九妹挣扎着担起了家庭的全部重担。看见九妹如此艰辛,梁妹和己妹从阿保的口中知道我的情况(因为我每年都给老房东一些经济支持),就悄悄的建议九妹与我联系,请我伸出手来拉她一把,可是九妹却死活不答应。只是仔细的问了我的具体情况,向阿保要了我的电话号码。
数年后,两个儿子先后毕了业,一起到广东省打工去了,不久大儿子还谈了一个姑娘。懂事的儿子虽然挣钱不多,每个月尽量给妈妈寄些钱,不让母亲再去拼体力了。看见孩子们的孝行,九妹苍白的面孔有了一些血色,省吃俭用的积攒每一分钱,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用。
可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去年夏天,九妹连续咳嗽一个多月,在县医院多此治病没有效果,就去省城医院检查,结果一出来,肺部长了一个瘤子(良性),一次手术就花去了一万多元,医生还要求继续化疗一个时期。面对巨额的医疗费,九妹放弃了化疗回家了。
为了照顾母亲,小儿子辞掉工作回家了。朋友们知道情况后,因为大家经济都比较困难,商量以聚会的形式让我与九妹见面,相信我知道情况后不会袖手旁观的。因此就出现了上面的一幕。
听完朋友们的诉说,我才恍然大悟,也明白了九妹为什么提前离席的真正原因。当时,我带着苦涩的微笑对朋友们说:“你们曾经都在一个村里,也互相沾亲带故,可你们并没有真正了解九妹的脾性啊”。
急性子的己妹马上追问为什么?我心里非常清楚:九妹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当年在生产队里就是一位不服输的姑娘,与我谈恋爱也是她在姑娘们中最引为骄傲的的一件大事。当初她迫于无奈与我分手,心里对我是十分内疚的,认为对不起我,欠了我许多无法还清的帐。如果在朋友们面前接受我的帮助,一方面大失面子,另一方面她曾经抛弃了我,不知道我是否在记恨她。如果要帮助她,只能悄悄的进行,可她是否接受我也不敢确定。我太了解她的个性了。
我内心想的这些,是不能够告诉大家的。我只好说:“九妹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不需要大家的怜悯,请大家尽量抽时间与她聊聊,分解一下她的忧愁”。我向梁妹要了九妹家的电话号码后,大家就互相告辞了。
回到g市后,我考虑了很久:在聚会的时候,九妹提前离席的态度让我不敢轻易贸然与她联系。思来想去,我还是按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几声嘟嘟声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问我是谁?我以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昵称叫她。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九妹带着颤抖的声音:“你还记得我啊?”
“看你说的,我能忘记吗?”我略有责备的回答。
“当年我给你的打击那么大,你不记恨我?”
“如果当初我没有一点埋怨你的话那是欺骗你。据当时的环境、条件,你与你的家里人也没错,谁让我是一个‘狗崽子’呢?”我叹了口气“从现在来看,只能怪当年的政治气候,我们谁都没有错”。
“听说你当官了,你与秀过得怎样”?
“当什么官啊,又不是在行政部门,充其量是一个白领打工仔罢了,况且现在我已经‘下岗’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轻轻的笑声:“你说话还是那么风趣啊”。
我说:“你知道吗?我在博客里,将我们当年的事情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没有激情的初恋》。文章发表后,许多博友十分关心你的下落呢”。
“这是真的吗?看来你确实没有忘记我啊。”九妹说道。
“这那能忘记啊,看来《没有激情的初恋》可以写续集了”。
我们第一次的电话联系,就是互相问候闲扯了一阵子。通过几次电话聊天后,我感觉到九妹的情绪比较轻松了,就问候她的病情现在如何?为什么不坚持在医院化疗?九妹说肺部的肿瘤是良性的,在大医院花钱太多,手术后舒服多了,在家里吃点草药就可以啦。
我试探的说:“我可不可以去探望你”?尽管我提出了许多理由,九妹都婉言谢绝了我的探望要求。我甚至说与夫人秀一起去,也让九妹拒绝了。
“那你有什么困难吗?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助你?”我又转了一个话题。
“孩子们都大了,没有什么困难,谢谢你”。九妹的口滴水不漏。
我仍不死心问:“你的病历都带回家了吗?”
“带回家了,干什么?”
我告诉九妹,我的堂哥就在省第一人民医院某科室任主任医师,曾经负责过肿瘤科,想将病历给他看看,请他提出具体治疗意见。九妹当时就答应了,当我提出去拿病历的时候,九妹说:“不麻烦你啦,还是我给你寄去吧。”
放下电话我立刻用手机与堂哥联系,堂哥说,最好病人自己带着病历一起来,这样可以仔细检查一下,病床由他安排。我将情况告诉九妹,准备陪她一起去省城,可九妹却不愿意去。我问是不是担心医疗费问题?这个由我负责解决。可九妹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的病情我知道,不麻烦你们了”。
面对九妹坚决的态度,我无可奈何。见我久久不作声,九妹说:“生气啦?请你理解我·如果你有时间,能经常给我打电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说朋友们,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九妹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请大家给出出主意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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