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三年九月二十六日,西班牙探险家巴斯科·巴尔沃亚在巴拿马海岸见到一个大洋,命名为“南海”。一五二o年,葡萄牙人麦哲伦受西班牙国王委托,率领船队寻找到东方的航线。经过四个多月的艰难航程,越过狂风恶浪的大西洋,穿过麦哲伦海峡,他们进入了新的大洋。时值当时天气晴朗,风平浪静,与前段航行迥然不同,因此麦哲伦便把这个叫做“南海”的大洋改称为“太平洋”。其实这个大洋名不副实,经常是很不太平,海面上一样有狂风恶浪,海面下一样有血腥杀戮。
我去过一个“海洋世界”,不但风平浪静,没有骇人的飓风,甚至连涨落的潮汐都没有;不但传说中吃人的鲨鱼不会吃人,甚至连身边的小鱼都不吃,自然界无情的“食物链”在这里完全不发生作用,堪称真正最太平的“海洋”。这就是黑龙江省博物馆内的“海洋世界”。
它属于第三代海洋馆,展区面积一千五百米,分热带雨林淡水鱼区、海底隧道区、海洋珊瑚礁观赏鱼区,有十二个展厅,展出二百六十种鱼六千多只。相对于全世界五千多万种的海洋生物(其中鱼类二万多种),它太微不足道了,但对于生活在内陆省份的人来说,在城市里就能亲眼看到活生生的海洋世界,也是大长见识的事情,便带领儿子进去参观。
荟萃生存于地球各个地方的各种鳞介一族于一馆,让我们目迷五色了,就连名字,也多数没有听过,何况见了,如进门的展厅中除了中华鲟是闻名已久,其他都极少听到,如胭脂鱼、血鹦鹉、杰克天使鱼、花稠鱼、帝王艳红、非洲琼鱼、蓝宝石鱼、地图鱼、金鼓鱼、蝙蝠鲳鱼、银鲳、银燕鱼、雀鳝。原产南美亚马逊的七星刀、巨骨舌鱼、虎鲶鱼、红猫鱼、银龙,都没有想象中的凶猛,记得读过里维拉的小说《旋涡》,那里的急湍吞咽着活生生的生命,上演着痛苦的轮回,包括有能致人死命的食人鱼,人经常迷路,怀疑黑暗中窥视着的眼睛,把将至未至的危险的幻觉,投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而眼前是如此的相安无事,充满着诗情画意,根本想象不出这些鱼本是生活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
在拱形的隧道穹顶,有曲线玲珑的女潜水员在往来穿梭,如传说中的鲛人,如一条美人鱼,无忧无虑,与鲨鱼、鮣鱼、海龟、牛角、海马、海龙等一起游弋,感觉似乎天人合一,和谐共处的境界已经实现了。
很多鱼长相很可爱,并不逊于陆地上的飞禽走兽,如长须狮子、冬瓜蝶、月眉蝶、白关刀、网蝶、金双印、法国蝶、印度三角蝶、月光蝶、小丑鱼等,简直就是如花似玉。孔鳐、花点魟等模样更招人喜爱,象披着斗篷的绅士、美人。
还有各种珊瑚,软体珊瑚、角质珊瑚、黑珊瑚、石珊瑚、蓝珊瑚、风琴管珊瑚,名目就够记一阵子的。很容易让人想起晋代石崇和王恺斗富的故事,元康初年,石崇出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生活奢侈,与王恺竞相争豪。王恺家中洗锅子用饴糖水,石崇就命令自家厨房用蜡烛当柴火烧。王恺为了炫耀,又在他家门前的大路两旁,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石崇用更贵重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晋武帝把宫里收藏的一株两尺多高的珊瑚树赐给王恺,石崇看了便用铁如意把珊瑚树打碎,王恺气极,石崇说:“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高三四尺者六七株,每株都大于王恺的珊瑚树,看得王恺心乱如麻。珊瑚的大小成了财富的标志,也足可说明大珊瑚来之不易、价值不菲。
海洋馆中还是以漂亮的观赏鱼为多,如纹倒吊、红印倒吊、大帆倒吊、珍珠倒吊、黄狐狸、红花旦、马鞍神仙、金蝴蝶、蓝宝神仙、虎斑神仙、斜纹炮弹、鸳鸯炮弹、小丑炮弹等,光看鱼的模样是想象不出名字的,光听名字也想象不到鱼的形状。
鱼的形状总共有纺锤形、侧扁形、平扁形、蛇形、河豚形五种,分为无颚鱼类、软骨鱼类和硬骨鱼类,平时都是注意不到的。
游客基本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来的,有的孩子愿意跟美丽的鱼儿合影,有的拿着小本抄录鱼类知识。大人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对于海洋,我们大部分的成年人也不比孩子广见多识,来这里不但不能给孩子讲解,倒要同孩子一起接受新知识了。
忽然想起黑龙江省,也是水资源丰富的地区,有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嫩江、绥芬河等水系,水域面积六百多万公顷,占土地总面积的百分之十四。鱼类资源也比较多,全国有三千余种,黑龙江占一百零五种。
记得在我们小时候,在大江小河,到处是鱼的影子,甚至田地旁的小水洼,也有几条泥鳅钻来钻去,我们偶而去钓鱼,每次钓几尾一、二斤一条的鱼也不足为奇,我们几岁的孩子都能认识江河的鱼,都能说出名字。可是现在,孩子们去水边,很少见到鱼,尤其一、二斤以上的鱼,几乎绝迹,对于鱼的名称,也极少能叫上来。
极度的污染,过度的捕捞,鱼的数量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减少,所以一个省的水族展览的馆所,竟然没有当地鱼类的陈列,应该是样本的缺乏所致。
参观了海洋世界,我想到了江河世界,海洋因为它的广大,因为它的人类目前不可进入最深处的遗憾,才保留了大量鱼类,如果我们的科学技术再发展下去,如果我们对于自然资源的贪婪不再节制,我们未来的海洋世界还会有什么呢?今天的江河可不可能就是海洋的明天?今天在这里看不到黑龙江的水族,明天会不会也看不到海洋中的水族?
人与自然,能不能真的象在海洋馆里这样和平相处,人们只是带欣赏的眼光而来,没有人是为了吃鱼的口腹饕餮目的。
后人会不会象人类学家赫胥黎在《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中说的那样把今天的我们当做他们的古代感叹:“古代的传说,如用现代严密的科学方法去检验,大都是象梦一样平凡地消逝了。但是奇怪的是,这种象梦一样的传说,往往是一个半醒半睡的梦,预示着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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