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能看见了他。

他已经认不出我了。它能忘了我么？

二十年了，望着那几排旧房，又勾起了瓦对往事的回忆。

记得那年我十七岁，初中毕业没能考上高中，便经人介绍就来到这离家几里远的小林场，给一户双职工家当了个小保姆。

说来也巧，我上任没几天，小场就从总场调来个替班儿喂猪的小伙子。由于他工作勤快，小场领导和总场一说，竟将他留下了。

他姓牛，大家都喊他小牛儿。他穿着一身儿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中等身材，浓眉大眼，显得格外精干。

时间一长，我俩就混熟了。这时候我的心里好像有一种东西在躁动着，反正一天看不见小牛儿我的心里就发慌。

这天，我趁小主人睡熟的时候来到院外看他喂猪。我问他：“喂猪这行好吗？”

他微微一笑说：“我爱这行。”

“你既爱这行，那为啥天天抱着书本儿学习又有啥用？”

他说：“命运这条船将来不知漂到哪里，多掌握一些知识总会有用的．．．．．．。”

谈话之间他叫了我一句小名，我故作生气地抢白了他几句。谁知他竟向我道了谦，转身走了。我却只想哭，他太不理解人了。

说来也怪，他对我越冷淡我越想接近他。那天趁他不注意，我把他换下的衣服洗净、晾干、叠好送了过去。他道了谢后，眼中闪出了异样的光彩。而这目光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正想听他再说几句什么，可旋即他那明亮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

这以后他总是躲着我，我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是闲时能听到他那悠扬的笛声。

一晃又是半年，我辞去了保姆的工作，回村劳动。临走时，他和大家一样送出我好远好远。

说实在的，当保姆工资再低我也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小牛儿！没办法，谁让家里缺劳动力呢？

回村后，给我介绍对象的总是不断，我都一一回绝了。我放不下小牛儿。我后悔，当初怎么就没向他当面挑明呢？

终于有一天，母亲告诉我，有人要给我介绍对象，人没挑儿，只是干喂猪工作的，大家叫他小牛儿。

我一听，心“嘣”地一跳，不等母亲把话说完便嚷着说：“喂猪怎么啦？什么不是人干的．．．．．．。”母亲只轻轻地捶了我一下，骂了我一句：“疯丫头！”

没几天介绍人来了话儿，说是小牛儿不同意！我被这晴天炸雷震呆了。

那几天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人像得了一场大病。母亲见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又托人去说了说，介绍人回来说，小牛儿还是那句话：不同意！

那几天我恨死他了。天底下比你小牛儿强的小伙子多的是。等着瞧！你会后悔的。

一气之下我草草地定了亲，几个月后便嫁到了离家百多里远的小镇上。离家远些，免得听到他的名字烦人。

一年后我住娘家，听说小牛儿还没成亲。说是工资低，除了抚养年幼的妹妹外，还要还父亲生前治病欠下的一笔债，怕是养不了家，不敢成亲。

我听了真是气昏了头，当时怎么就没请介绍人再问问他为什么不同意呢。哎！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一晃二十多年。近几年日子富裕了，可我那口子却染上了酗酒、赌博的恶习。每逢喝多了、赌输了，我说两句他便拳脚相向拿我出气。我天生软弱，只有哭得份儿。

每到这时，我便想起小牛儿，若当时能与小牛儿结合，决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今年回娘家，闲着没事儿我蹬车直奔林场，只想再看一眼小牛儿。

刚进林场我就看见远处果树下站着好几个人，其中的一个身穿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手拿教鞭正在给大家讲解什么。那神态，那打扮，一如二十年前。是小牛儿！我揉揉眼睛，没错！

当年他的话我没忘，多学点知识果真派上了用场。他准是在给大家讲果树技术呢。

我没再往前走，只是这么定定地望着他，仿佛中间隔着一条静静的小河，只要我一打招呼，就如同静静的水面投进一颗石子，我俩的影像准会在石子击起的涟漪下扭曲的。

我默默地为他祝福，转身踏上了归途。

小牛儿呀！但愿咱俩相聚在来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