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情谊　

才苟/文

一场接一场的春雨将大地淋了个透彻，绿色竞相的拥挤出来。新年过去得好快，原本愈来愈淡的年味也随着这缠绵的春雨涣散而去。留着恹恹的情绪在这般致密的雨中，将新年的琐碎一一想起。

走亲戚其实也蛮有情趣。亲情通过行走，交融与互访，才不被分化和差异，让心与心的距离保持在原有的亲近程度上。可惜我家的亲戚或者更是对大山的向往才逐一的把家按在山里头，所以去山里头拜年才成为我每年春节最恼人的心事。父母的情绪都必须照顾到，所以再大的山，也得翻着去，正如人生里的些须难越的山，你是逃避不掉的。

<一>

少不更事的时候，母亲和姑母的矛盾闹得很僵，那是与我无关，也是我不记得的，那位和母亲流一样血的姑母便从我家亲戚的名谱上划掉，消失在深山氤氲里面。二十年以后，姑母因与儿媳相处得很槽糕，甚至有时候拳脚相向。去年冬至的时候，身躯渐老亲情复燃的她，一柱一拐的回到娘家，泪绵绵而情深深，终于融化了母亲心头多年未融的坚冰，意味深长的跟我讲，除了她，我这个娘家的侄子是姑母最亲的人了。所以那二十年不遇的山头便又鲜活过来，成了春节又多出来的，要登临和逾越的高位。

父亲和叔叔先行，目的是通告姑母做一些准备，迎接安逸惯了的侄儿家小，别损了以后再爬山的兴致。这一点，是我到现在还对父亲有一些愤懑的。他不知道儿子成长过程所积淀的那些东西，和价值，已经改变掉儿子过往的玩劣和幼稚。或者父亲的先行正是我料想的，缓解姑母和侄儿久未谋面的压力。这是我需要感激父亲的，一直以来为我做的，设想的周全。

所以春节的拜年更是令我和父亲的关系变得融洽，语言沟通之外的途径。

<二>

姑母的家在山褶里。崇山峻岭，烟雾缭绕。竹林小溪，蜿蜒叮咚。雨后，那模糊有些印象的山麓和茅屋，藏匿于云深之处。正在我满头雾水，不辩东西的踌躇在路尽山前，一个人影，蹒跚的沿着石阶，一路的唤着我的乳名，渐渐的清晰在面前的时刻，一种液体浪翻浪涌的从眼内夺眶而出。那个老叟便是我的二十年未见的姑母，那个携妻带女，汗浸全身，浓眉浩齿的青年便是她的侄儿。没有半点迟疑的，我想握紧她的手，但，结结实实的被她抱住。

我们相搀而行，姑母在林间摇晃的搂着我宽厚的腰身，向上托举似的，怀疑我茅竿支撑的双腿，会折在这山路上。原以为这是她的，也是我的幸福，她却不知道，在她的臂弯里，我曾多么的惭愧。

茅草屋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也已经显得陈旧的青砖瓦房。炮竹响起，在我女儿怯怯的退缩中响彻山谷。这是我无法拒绝的欢迎仪式。落座，父亲笑盈盈的逗我女儿去了。简陋的客厅里剩下妻子，姑母和我。习习的凉和潮湿被山雾裹着，穿过竹林，从母鸡站立的门槛上拥挤进来，出汗后微冷，房子里好象变得更宽敞了。

姑母的生活的确不是很幸福。表哥山野人的蛮横，和他媳妇的无礼，使我的姑母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衰老了。我也只能是了解些概况，但我马上意识到此次的行程，除了与姑母的重逢之外，更重要的，应该去见见她的儿，媳，交流一些共为人子的道理。当我提及此事的时候，姑母眼睛又红起来，潮湿起来，声音变得哽咽。分明的，让我体味着某种辛酸。

表哥很客气的接待我，他的妻子也在一旁陪着乐呵呵的笑。他个头比我还高，落腮胡，成熟和沧桑分布在尚且俊朗的脸庞上。我很小心的说到他和他母亲的关系，有些技巧的认同了他立场的无奈，有些虚假的从自己对父母的忏悔开始，说作儿女的责任和义务，说自己成为人父人母的状况。。。说了很多，最后我要求他监督我，是否在以后的时间里尽到了我所讲的大道理中包含的义务，我也一样要监督他。然后我起身，离开。表哥媳妇沉默在那里，表哥，低着头送我。

许多人的不舍，在离开的时候表现得更加强烈。但是我毕竟还是要走的，一只知春的鸟儿飞过竹林，清脆的鸣，消失在远处，那好象是幻觉，但风中，谁在呼唤？心灵隐约听见。

大概是血浓如水的亲情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