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安家
走进静静的旧宅,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蜘蛛网,心陡凉。这里已很久没人打扫了,依稀记得以前的满堂欢娱,爷爷奶奶领着我们一大家子人在这里过大年除夕,相比之下,眼前的冷清更让人心疼。
夏日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我们堂兄妹们围着那棵枣树嬉戏,每当此时,爷爷总是静静地坐在门前,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我们,我们疯累了就围坐在爷爷跟前,听爷爷讲他的经历,讲远古的神话。爷爷酷爱读书,敬重文人,因幼时家贫,爷爷只上过一个月的私塾,但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他的是村里是数一数二的珠算能手。他最爱讲的故事是《蛇心诀》,每当讲到那个博学多才的书生时,他都一脸的倾慕,每次讲完,他都勉励我们:“好好读书,为自己也为家人”。
爷爷不爱说话,但每次讲的都似至理名言。也许是年纪大的缘故,他总爱讲一句:“老人安家”,我不明白,用天真的眼神看着他,他缓缓地说:“年轻人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只能带来一时的欢聚,而老人每到一个地方就带去一个家的感觉。”我不理解,只当那是爷爷一时的有感而发,转个圈就把它忘在了脑后。
哮喘一直是爷爷的旧疾,它折磨了爷爷一辈子,年轻时能扛,年老时病魔就变本加厉,于是爷爷的晚年一直与药相伴,但爷爷从不言苦,他总是安静地从奶奶手中接过一碗碗黑糊糊的药。闲暇时间,爷爷唯一的伴儿就是那台收音机,不管大过年的多么热闹,他都喜欢开着收音机。每逢高朋满座时,他总是拗不过亲友的坚持,暂时放下了收音机,坐在上席分享节日的喜庆,却依然是安详地笑笑,一脸慈祥地看着我们子孙一辈儿。
2004年,我考上大学,虽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打破了我们村无女子上大学的旧例,可也在那年,爷爷受不住病魔的折磨与世长辞。至今我仍记得,爷爷病发的那刻,他大汗淋漓,我一边为他扇扇,一边喂他喝粥,可是我没有想到爷爷竟然走的那么快,只一个上午,我看到了从县城回来的爷爷,不一样的是,爷爷是挂着氧气被抬了进来。如果说爷爷走的有遗憾,那就是我们后辈们没有一个考上名牌大学,这是爷爷的遗憾,也是我们整个家族的遗憾。
好几年未回老家了,没有了爷爷的坐镇,老屋冷清了,大过年的除了奶奶还记得放几串鞭炮开开老屋的门,我们都把老屋给淡忘了。这儿再也没有以前的喜庆和欢娱,有的只是随着年味儿的愈浓冷清的加剧。环视着这儿时的乐园,心里终于明白“老人安家”的涵义了。
人生在世总是有无穷无尽的无奈,但一旦人从这个世界消失时,我们才发现那无穷无尽的无奈是多么贵重的幸福。爷爷在世时,我不觉得一大家子人欢聚一堂是幸福,认为那是吵闹,爷爷去世了,老屋再难与昔日相媲美了,我才知道原来欢聚一堂是多么的奢侈,而我又是多么的浪费。
冷清充斥着我的脑海,我在搜寻着昔日的碎片,却发现是那么的艰难与模糊。摇一摇沉思的脑袋,走出老屋,跨出门槛的那一瞬,我仿佛又看见了爷爷坐在门前念叨着“老人安家”。
站在晨风中,凝视着老屋,发现原来它已是如此的破旧和模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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