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杀手该不该倔强，该不该有眼泪，该不该有朋友，该不该有归宿……
这是一个问题
（一）杀手的倔强
当一刀灿烂的光华在月亮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就注定要有一条生命消失在这片苍茫的大地。
——一刀下去，就有一个人倒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逃亡与隐匿注定成为他一辈子的命运。
——不逃只有死。
只是有一个人从不愿逃。
他从不逃避，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杀手。
他并非出乎寻常，他同样是个人，照样要过人的正常生活，吃饭拉屎睡觉做爱……
但他却是一个倔强的杀手，他倔强，一如钢铁。
别人杀人喜欢用刀，他偏偏喜欢用手；别的杀手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行动，他偏偏喜欢晚上睡觉白天行动；别的杀手大多不敢光天化日走在街上，他却每天早上都要趾高气扬地在人最多最噪杂的集市里走一趟……
他做什么都要和别的杀手不一样。
但奇怪的是，这个杀人无数的杀手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杀死。
也许是他武功高，或者这只能算是侥幸。
因为杀手从杀死第一个人的那一刻起，就预示了从此以后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反杀。
于是，他们继续杀人，或许只是他们早已不在乎树立更多的敌人。
来了杀掉，一刀两断，杀了再来，来了再杀，一个个，一批批，接踵而来。
可是直到最近的这几天，这个倔强的杀手突然不想杀人了。
他要改行，除了与杀有关的事情，做什么都行，喂马，劈柴，种菜，锄地，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自己要换一种生活方式好好的过下半生，因为他已厌恶了那种打打杀杀的生活。
一个杀手不再杀人，他能做什么，他又会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让一个杀人无数，双手曾沾满鲜血的人放下屠刀不再杀人，这简直是个奇迹。
（二）杀手的眼泪
在一个不知名的贫穷小镇。
人们很卑微的活着。
黄昏的时候，人们总会看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落拓潦倒却很键硕的人哼着曲子挑着大粪从这里经过。
他哼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也许只是他随口乱编的，但是听到这个小调的人，没有人不会说，这不是一个快乐的节凑。
——一个挑粪的人也会快乐？
但这也只有快乐的人才能哼出来。
于是，人们议论纷纷，他一定很快乐。
因为人们可以从他嘴里哼的小曲子，听出来。
他的手脚十分干练，从来没有人见他曾弄洒过一滴大粪。
也有奇怪的人曾经问过他：你手脚这么好，为何不大富贵繁华的地方去找一个好的差事？却到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这时候他总是笑而不答。
渐渐的，人们熟识他，便也不再强问，或许只是因为问过太多却得不到答案而已。
偶而，人们也会在茶余饭后，叫上他，和他一起搓两下小麻将，赌两个小牌九。
当然，人们也会偷偷的耍耍赖，去骗骗他手中少的可怜的一点点钱。
而他总是笑着，闹着，不在乎的过着。
也许，这就是快乐的定义。
没有人会抱怨老天爷不公平，虽然老天没有让小镇人过上富贵丰腴的日子，但却给了他们快乐，这一点他们还是知足的。
八月十五，月圆如盘，夜凉如水。这个时候本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刻。
他却躲了起来，躲在一个没有人能够找的到他的地方。
此时月最圆，望着浩瀚的星空，皎洁的月亮，感受着明亮的月光，他失声痛哭。
没有人发觉少了一个人，因为在这里有少了谁都无关紧要；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健硕年青的人会在每年这个时候躲起来大哭一场。
更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看起来落拓，卑微，勤劳，和善的人竟会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
他只是一个杀手，他在用泪忏悔自己的罪。
只是这世上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杀手也会有眼泪。
（三）杀手的朋友
【一】
他有着一米八二的身高，忧郁的眼神，稀疏的胡渣子，以及神乎其技的刀法。
然而，不管他怎样出色，他始终都是一个杀手。杀手，注定了要与黑暗为友，要夹着尾巴做人。
因此，直到快三十岁了，他还没有结婚，因为他不能结婚，杀手怎么可以有家室。
作为杀手当然就要无牵无挂，有了家庭就有了包袱，有了包袱就不能再杀人。而不能杀人，便意味着不再有饭吃。
杀手已经很久没有动刀杀人了，可是最近杀手却过的很滋润，因为杀手徒然交了一个阔绰大方的朋友。
【二】
这个朋友很有权，同样很有钱。
权力和钱财似乎存在着相互滋长的互利关系，权力大了，钱财就会随之而来，钱财多了，权力便会日益增长。
这个朋友给杀手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甚至给杀手提供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于是杀手放下了自己的刀。
——刀是用来杀人的，杀人无非是混口饭吃。
——既然生活过的如此滋润，还要刀干什么？
想到这个朋友待自己的种种好处，杀手就笑得合不拢嘴，想到这个朋友给自己提供的那个女人，杀手的眼睛已经咪成一条线了。
“她叫甜甜，她真的很甜。”这是这位朋友将甜甜送给杀手时的第一句话。
“她的确很甜。”这是杀手第二天见到朋友时说的第一句话。
于是，他们成了好朋友。
可惜，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过多久，杀手的这位朋友居然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且死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记得前一天的黄昏，杀手还和他共同把酒交换与紫竹轩，而他今天居然就死了，对于杀手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
这事对杀手的打击无疑很大。
因为杀手好不容易才结交到这么一个朋友，而且是看得起自己对自己这么好的朋友。
于是杀手的心里好空虚，好愤怒，好恨。
于是，杀手决定要为他报仇。
但杀手觉得这里面绝对有阴谋，可到底是什么阴谋呢，杀手一时也说不清。
【三】
凶手是谁呢？
杀手决定从紫竹轩下手，因为他和这位朋友的最后一面便是紫竹轩。
紫竹轩并没有紫色的竹子，却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穿紫色衣服的女孩子。
是甜甜，杀手看到她的时候差点闪到自己的腰。
“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难道你不知道他死了吗？”
“他死了管我什么事？”
“难道你忘了，他可是你从前的主人。”杀手的心里突然升起一团火。
“对，他以前是我的主人，但他现在却已死了，你少拿以前的事来恐吓我。”甜甜以一种非常甜美的声音说：“告诉你，从此以后，我就是这紫竹轩的主人，如果没事的话，你最好少来这里，因为从现在起，再没有人管你一顿饭。”
杀手好愤怒，但他现在又不能打，因为甜甜的身边站着许多保镖。
这些人若在平时，杀手一定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但此刻不同，因为杀手没有带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自己曾经的那把刀。
【四】
“你想要刀是不是？”甜甜居然看懂了杀手的心思。
“真不愧是我多日的床头知己，”杀手嘿嘿一笑，“是的是的。”
“呸，你给我记住了，从此以后不准再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因为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
杀手呆了，因为杀手动真情了，但杀手的情却动错地方了。
“拿起你的刀给我滚。”甜甜以一种非常甜美但杀手听起来却很不自在的声音说。
刀来了，是那把刀，黑柄黑鞘一体黑，连刀身都是黑色的。
杀手伸手去接，却突然露出苦色。
“你怎么了？”甜甜莫名其妙地关心起杀手了。“不是你那把刀吗？”
“是它。”
“那你怎么还不拿起它？”
“我，我拿不动……”杀手犹犹豫豫期期艾艾唯唯诺诺，半晌才回答。
“不是吧，你怎么连刀都拿不动了？”
“还不是因为这两个月的生活过的太好了。”杀手的脸红了起来，“试问一个生活过的非常滋润的人谁会愿意去拿一把杀人的刀？”
“你真的拿不动它了吗？”甜甜关心地问。
“真的。”杀手老实地回答。
“没骗人？”
“没有。”
“这就对了。”甜甜突然露出了笑容，并说出了这句令杀手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更令杀手欣喜而且同样摸不着头脑。
因为杀手看到了他的朋友。
他原来没死，可他为什么没有死？
【五】
“你还活着？”杀手实在太兴奋了。
“对，我还活着。”
“可不是传言你死了吗？”
“是的，因为那是我放出的风。”
“好好的人，你为什么放风说自己死了？”杀手不解。
“因为我要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拿不起那把杀人的刀。”朋友望着杀手的眼睛，“你真的拿不起它了吗？”
“是的。”杀手耸耸肩表示无奈，“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我要杀了你。”
“啊!”杀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听错吧？”
“没有。”
“那我是不是在做梦，杀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不是。”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我，要死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我要为我的父亲报仇”，这位杀手曾经的朋友冷冷道，“因为你曾经杀了我的父亲。”
【六】
事情是这样的，杀手曾经杀过一个名叫烟二十六的人，因为那天烟二十六偷了杀手辛辛苦苦杀人赚来的钱，杀手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死不承认，于是杀手一怒之下给烟二十六来了个一刀两断。
“我叫烟十三，也就是烟二十六的儿子。”
“原来如此。”杀手说：“我全明白了。”
烟十三要给自己的父亲报仇，而他自知凭自己是打不过杀手的，于是他便设下这样的一个圈子让杀手一步一步走进来，给杀手吃、给杀手穿、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送给杀手，只为为了让杀手产生出感情。而一个杀手若有了正常人的感情，便会拿不起刀，杀不了人。这个时候，烟十三的机会就来了。
道理很简单，可惜杀手知道的太迟了。
“你知道得太晚了。”烟十三长长嘘了口气说，“我真的不忍心杀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杀手，你为了活着而杀人，而且你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但我却不得不杀你，谁叫你杀了我的父亲。”
“如果我没有杀你的父亲，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朋友？”杀手问。
“我想会的。”
“好。”杀手闭上眼镜，等待他动手，用自己那把曾经杀死无数恶人的刀把自己杀死。
听杀手的口气，不但不恨他，居然像很欣慰的样子。
但烟十三的刀很久都没有砍下去，杀手很奇怪，于是杀手睁开眼睛才发现，烟十三居然已经倒下，而杀死烟十三的人，正是甜甜。
“怎么样？”甜甜朝着杀手走过来，很甜地亲了杀手一口，“从我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
“那他呢？”杀手的脸色阴沉，冷冷道。
“他怎么能跟你比?”
“他为什么不能跟我比。”
“我遇见你后才知道，无论哪一方面，跟你比起来，他都差一截子。”
“哼。”
“你还生什么气呢。”甜甜微笑着用她那火热的嘴唇拥上杀手的唇，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一紧，然后便似被抽干了一样，所有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好痛，然后她看到了血。
是血，血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就像决了堤的江水。
“你，你为何……”她要知道杀手为何要杀她，这是她死前最后的心愿。
“你不该杀了他，”杀手闭上眼镜，仿佛不忍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因为他拿我当朋友，为了朋友，我随时都可以抛弃任何一个女人。”
甜甜的眼镜终于闭上，确切说是被杀手用自己的一双手帮她合上的，同时合上的还有烟十三的眼睛。
“你可以喝错酒，吃错药，但你不可以交错朋友。”这是杀手对烟十三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很庆幸，我没有交错朋友。”这是烟十三对杀手说的最后一句话。
（四）杀手的归宿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你在做什么？”
“挖坑。”
“为什么挖？”
“因为我要杀人。”
“杀人和挖坑有什么关系？”
“杀死后，埋了。”
“……”
【十天后】
“人呢？”
“被我杀了。”
“你呢？”
“我还活着，但我不清楚我为什么还活着。”
“活着总比死了好。”
“也许吧，但我还活着，而我不清楚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你又在干什么？”
“挖坑。”
“又要去杀人？”
“不。”
“那是干什么？”
“杀猪。”
“晕，有什么区别？”
“有，猪就是猪，人就是人。”
“……”
【二十天后】
“猪呢？”
“被我杀了。”
“你呢？”
“我还活着，但我不清楚我为什么还活着。”
“傻子。”
“也许吧，但我还活着，而我不清楚为什么连猪可以死，而我到现在还活着。”
“你又在挖坑？”
“是。”
“这次是杀人还是杀猪？”
“人，我自己。”
“你有病啊？大白天杀自己干吗？”
“猪和人都死了，但我还活着，而我不清楚我为什么还活着。”
“……”
【一个月后】
当我再次来到这个昔日熟悉的地方，再没有人和我说话打发寂寞，因为他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倒在一个小小的坑里。我苦笑，无论生前多么伟大的人，到死后无非要住在一尊矮矮的坟墓。
我最终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仅仅知道他是一个杀手。而我渐渐明白，他为什么每次杀人与杀猪前都要挖一个坑，以及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杀手，他希望被杀的人在死后能有一个归宿，虽然那只是一个坑。而杀手最终的宿命只有死，无论他所杀的是人还是猪。
本文已被编辑[纯白陰影]于2007-3-3 23:05:1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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