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时飞走进教室时舒正望着窗外的一地阳光想她的家,同桌用手碰她让她看飞,然后一点也不掩饰她的惊叹,在她耳边说我一定要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舒看着同桌好看的眉眼点头说我相信。舒没有去看飞,因为乡愁此时如窗外尘土飞尽处的忧郁紧紧抓着她的心,而且帅气的男孩也不关她的事,她知道自己只是个还算不难看的女孩而已,那些浪漫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与她无关。
一个星期后,同桌愤愤喧称飞是个自以为是不解风情加呆头呆脑的人。舒看着同桌大笑说:“我的美丽的小狐狸,你就放过他吧,那么多的男孩子围着你转你还不够么?”
日子在舒的慢慢适应中过去,那时舒也开始在校刊上发表文章,同时舒发现飞也是个喜欢文字的人。只是他的文字中总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忧郁,有时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飞走过的背影时,舒也会做一时的猜想,不过停滞的时间不会太长,毕竟只是个点头一笑的陌生人罢了,舒想。
一个星期以后,飞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神色戚狂的向教授请了假回去了。留下个匆匆的背影,让同学们费猜了许久。看着飞空着的位置,窗外正有一缕阳光照射过来,舒把脸放在那一线阳光中,眯着眼。空中有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飞来飞去,教授在讲台上的声音传过来,这一切在这午后似乎都有些不真实起来,舒想飞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年轻的心总有那么多的欣喜等着他们去探索,飞的空位置也渐渐在同学们的忙碌中淡忘,只有舒每日还是习惯的看一眼。
傍晚时舒夹着一本郁达夫的《归航》往礼堂后面的小山坡走去,那里有一片矮树林,每次舒总喜欢一人静静的坐在那儿,听风在树梢轻轻地穿过,有时似乎都能听那些轻绽的花响,然后暗香一层层在眉梢眼角淡拂。
跨过礼堂的大门,飞正从外面进来,背着个大包,而人却整整瘦了一圈,脸更见苍白。舒抑不住从没有过的欣喜喊:“你回来了!”飞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过去,站在飞过去的地方,舒红了脸。她想我是怎么了?摇摇头,坐在树下翻着书时舒对自己说:“你太好奇了!”
飞是个孤独的人,这次回来更加的把自己心门锁起,每日总是一个人进进出出,有时会在黄昏时一个人在篮球杆下死命的投球、投球。而舒则站在远处看着。
中秋节了,又是周末,于是临近的同学都回了家。学校里忽然一下子寂寞了起来,家在远地的舒更是有一种铭心的思念。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母亲自己很好,放下电话的时候泪却大滴大滴的落下,想家是一种怎样的痛。
篮球场上有人在投球,一下一下投的人心慌慌的。舒知道一定又是飞在投球,一下子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舒奔了过去,然后直直的看着飞说:“你能陪我喝一杯茶吗?”说完后她义无反顾的盯着飞落寞的眼睛,此时月华正如练照在舒的脸上。也许是舒脸上的孤寂说服了飞。投送了一个球后飞说:“好。”
在学校附近有个叫“绿缘”的茶座,进去时,人并不是很多。却有一陈如水的音乐传过来,音乐是吧台上一个女子弹着的古筝,舒不是很懂,但那种在心底轻动的曲调让她感动。
找了个位置,等茶泡上,在氤氲的茗香里,支持着舒的勇气一下了忽然就没有了。对着不说话的飞她有些羞涩而失措的说:“我只是拿到一点稿费,而且我有些想家,而且、、、、、、”在飞的注视下舒找不出更好的理由。飞喝了口茶说:“其实我也想家,谢谢你请我喝茶。”
说完两人一下子又沉默起来,飞似乎沉静在古筝曲中,舒不敢说话,于是只好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已有些无味而麻木的茶。然后飞忽然问她:“你知道现在这一曲叫什么吗?”舒有些错鄂地摇摇头,说:“古筝曲我不懂的。”
飞说:“这是《阳关三叠》,其实有人比她弹的好多。”透过茶杯边舒小心的说:“能说说她的故事吗?”
也许是熟悉的古筝曲使飞进了他的记忆,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然后就说起了清的故事。
清是飞高中的同学,她的母亲是他们的语文老师,飞是班长清是学习委员。紧张的学习他们不敢早恋,可是互相的好感总让他们走在一起。清从初一时就开始练古筝,也许是因为古筝,使清成了个古典味很浓的女孩,也因这使的班里的其他男同学也不敢与她太接近,用他们的话说:“在清面前让人没有自信。”清总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更衬的她肤白胜雪,有时在灯下做作业时飞说简直能看到她的每一管血脉。飞说清是个无任怎样看都是纤尘不染的样子。
清的母亲也没有反对他们老在一起,因为他们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说明,而且她母亲知道清是孤独的,清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人。
升学考后,那个午后清抱着古筝来找飞,要飞用车带她穿过小镇到附近的山上去,她说她很轻松,她想弹《阳关三叠》给他听,因为最近清觉的她弹的更好了。
日还未斜,在树下,清盘起腿把古筝放在膝上,飞靠在另一棵树杆上。《阳关三叠》在林中缭绕,远处涧水轻落,有山鸟在短树木上扣足呤啸,夏叶碧碧青青,一层迭过一层。飞眯着眼想:“给我所有我也不换今日的感动。”他甚至一点也不怀疑多年后他们会在一起,看着清如云的黑发在风里轻轻飘动,飞想他愿意用一生的爱来怜惜她。
黄昏来临,牵着清温柔的手飞带着她回去,在路上却碰到几个男同学吵着要他一起看球赛去,飞想拒绝,可是善解人意的清连连摇头说:“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回去,你把自行车给我。”
说到这时,飞的脸上是痉孪般的痛苦,他把头在桌上拼命的敲着:“我为什么要去看什么球赛!我为什么就相信黄昏时没有罪恶?”看着飞的痛苦,舒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静静的等飞安静下来。喝了一大口的茶水,飞绝决的说了下去。
“清在穿过小镇时,碰上几个流氓、、、、、、”飞还是说不下去,他只说:“我无法想像清当时是以一种怎样的惨烈承受那种痛苦。”
当那天晚上家里人找到飞时,清已在医院里不认的任何人了,她只是倦在床角里不停的说一个字:“死!死!、、、、!”
看着疯狂的清与一下子苍老了的清的母亲,飞连死的心都有。
整个署期飞在痛苦的自责中天天在清的床前,清有时也会好一些,于是又叫着要给飞弹《阳关三叠》。然后在几个小时的弹指里不断的泪下,再突然的疯狂着撕自己的发,说自己脏,说自己不配弹古筝了,抓起古筝要摔碎它。每日每日飞就这样甘心的折磨着。
大学的通知书下来了,飞与清是同一所大学的,握着通知书看着喃喃自语的清,清的母亲背都已有些驼起来了,心灵的伤让一个孤单的女人更加的悲凉。
开学的那天,飞跪在清的母亲面前,他已不堪承受的痛让他不知还要说些什么,只是陪着那老人流泪。清的母亲他的最爱的老师流着泪只是以一个老人的呆板说:“你去吧,这是清的命。”
茶已凉了很久,飞仍悲痛在他的故事里。舒说:“后来呢?”
飞说:“我这次回去是参加清的葬礼的。清有一日似乎清醒了许多,平静的对看着她的母亲说要出去走走。不让她母亲跟着,然后她就没有回来,黄昏时她母亲找到她时,她卧在芦苇丛中,一大丛一大丛的黑发在水里散开,白色的衣服如盛开的莲花。”
“清的母亲这次竟然没有哭,她说其实这样才是清最后要走的,我已老,我留不了她,她太爱干净了。”
飞抬头对舒说:“你走吧,我一个人再坐一会。”
从“绿缘”出来,月正西斜,一个人走在清风明月下,舒觉的那个痛楚的故事太远了。
但是《阳关三叠》在夜色里飘过来。
回到宿舍,舒在日记中写着:“我因我的好奇走进了一个男孩的故事,故事的悲怆与绝望掇住了我,看着飞的痛我却是个远处的陌生人。”
合上日记,舒的泪落下,窗外的夜风秋虫正悄悄掠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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