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渝东南地区西沱古镇的陶家坝,但陶家坝虽名被称为坝,地势却并不平坦,坡坡坎坎特别多,因而坡地多田土少。
田大爷和我家是老邻居,从小我就知道他家里特别穷,三个孩子常常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八十年代初,我高中毕业去城里读中专时田大爷就开始撬石砌坎,将他家的责任地着手改土造田。他的心中有一个梦――誓把荒山变良田。
由于工作忙,九十年代末我回过一趟老家,刚到家时,田大爷老俩口就从大老远的地方跑过来看望我,他那年已69岁,宽大的脸庞,一米六左右的高度,但他背不驼,眼不花,走起路来还风风火火地像个年轻小伙子似的。我看他二老的精神面貌,心想肯定他家摘掉了穷帽子。于是,我们便拉起家常来。谈起改土造田的事,田大爷就对我一个劲地有说不完的话,他眨了眨眼睛,:“好话要从落实责任制时说起,我们坝子是土薄地瘦,乡亲们当时为肥田瘦土争得脸红脖子粗,我当时才懒得和大家争呢,我相信,只要人勤就不怕地瘦,把瘦土平整出来就是好田土,照样可以出食的……”。
田大爷瞟了一眼身旁的老伴又接着说:“八三年开始,我坚持一个冬改一块土,她当时老是反对,还连续一个月不和我说话也。唉,这也难怪她,大家都怕当时的政策要变嘛。”
“家里其他人支持不?”我问大田爷。“我儿子、女儿都很支持,可是……”说到此,田大爷脸上流露出了伤感的神情。经打听,才知晓田大爷的两个儿子被那年突出其来的山洪卷走了,剩下的一个女儿也已远嫁到山外去了。
“精神上受到挫折,更增加了我要改土造田的信心和决心。你还别说,改和不改就是不一样呢,这些年,乡亲们粮食都说减产,而我家的每亩田就要多收两挑谷子,每亩地也要多收两挑包谷哩!”田大爷越说越有些兴奋。
“您二老这些年到底改了多少土?”我问他。他便扭头指向山脚下那一道道石坎子说:“共有九十九条坎子,五千米长,约十八亩田土吧!”
“您二老都这把年纪了,还打算改不?”我又问他们。
“当然要改,再拿两年时间就可以改完了”。田大爷回答我的口气是那般地坚定沉着。
“您二老改这么多田土谁来继承?”我问他们。
“别想那么多,人一生要多做善事,积德就是福嘛,但我是想给乡亲们留个纪念……”。
今年夏天,我又回老家去一趟,可再没有看见田大爷的身影了,跟乡亲们打听,才知道他二老已于前年就相继去逝了。
我望着那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向着远方延伸开去的保坎,坎边是田大爷夫妇亲手栽下的一棵棵葱绿挺拔的白杨树,那不正是他们两位老人年轻的背影么?
2001、5、1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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