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子,你明天去趟市里,把咱村建盖面粉厂的批地手续报过去,看看能不能批下来。
村长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用冷水拼命洗着落满了灰尘的脸。喷出来的话语,掺杂着从都市里捎来的含铅量很高的尾气。
村长,你今天不是又去了吗,还没批下来?
根子抬起那张满是稚嫩的脸,不解地问道。
你他妈的让你去你就去,那来得那么多废话!
村长说完,把那盆混浊的洗脸水狠狠地泼在了地上。
根子瞅了村长一眼,洗去了灰尘的那张脸,依旧是那样的黝黑且有棱角分明,此时正铁青着瞪着根子。
根子不再言语。
根子对这张脸在熟悉不过了,如果这张脸变为铁青色的时候,说什么也是徒劳的。
去年,镇上要求各个村子集资建该镇政府的办公大楼,其他的村子早把集资款缴到了镇上,而根子的村子始终未见任何动静。镇上催的急了,根子便去找村长。
村长,镇上又催集资款了,你看该怎么办?
村长头也没抬。集资?集个鸟资!上级不是说为了减轻农民负担不再集资了吗?作为村长我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从地里刨出来的血汗钱扔到他们的屁股底下!
村长忿忿地说完,仿佛不解气似的又骂了句脏话。
镇政府的大楼建成了,建成了的镇政府大楼没有得到根子村的一分钱集资。
根子笑了,根子村的人们笑了,村长没笑。而且是一脸地凝重。
根子说,村长,你真行!
村长才笑了一下,根子看到了,村长的笑是苦笑。
几天后,根子村正在建盖的面粉厂被勒令停工了。
上级来检查的人说,面粉厂手续不全,等办理齐全手续方能施工。
村长看到全村投进去的七八万就要打水漂,很是着急。
一次次的跑批地部门,一次次的失望回来。跑了快两个月了,手续始终没办下来。
每次去镇里,镇长总是皮笑肉不动意味深长地说,村长,你就不要跑了,你跑断腿我看也是白搭。说不定换个别人兴许还会有一线希望。
村长问,为啥?
镇长说,不为啥!
村长说,不为啥是为啥?
镇长说,村长,不为啥就是不为啥啊!你心里应该明白啊!
村长没有说什么回到了村里。
村长只好把一切希望寄予根子。
根子,全村的希望就寄予在你身上了。村长说,你可算是咱村的秀才了,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文化的确不行啊!走到哪里人家都看不起咱,以后就你去办理手续吧!
根子在村子里却实算是个文化人了,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本想出去闯世界。村长惜才心切便把他留到村委,主要负责起草文件,接接电话、收发上级的通知。
村长和根子说,等你把批地手续跑下来,你当村长!
听到村长吐出的话语落地有声,根子满怀信心问村长,这是真的?
村长叹了口气说,是真的。
根子第二天就去了镇里。跟镇长说,镇长,等我们村的面粉厂建成受益后一定把集资款缴上。
镇长听着根子的话,仿佛一股久违地春风拂面而来,点头应允着说,行!
根子每到一个部门,总是带着自家的土特产。
村长没想到根子办事很利落,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手续批下来了。
面粉厂建成的那天,村长问根子,办手续的过程中你感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根子没有回答。从不抽烟的根子问村长要来一个烟点上。
在弥漫的烟雾里,根子幽幽地说道,有些时候人只能把自己当作一条狗,我感到自己真得是一条狗,一条直立行走的狗。而我看到的是一群狗,一群直立行走的狗。
村长,村长还是你来当吧!根子说完扭头走了。
剩下村长在根子残留的烟雾里独自徘徊迷茫着。村长透过烟雾看见根子时而四肢伏地缓慢爬行,时而前肢立起用两根后腿蹒跚地向前行走着……
本文已被编辑[纯白陰影]于2007-2-28 17:23:2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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