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我州法律,当事人因多次酒驾、无视法律尊严,被判入狱两个月,即日执行!”听到法官宣判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回过头看到泪流满面、不知所措的女友,整颗心像被千万支钢针来回地刺着、扎着、淌着血……不敢想象涉世未深的她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突如其来的打击!当她忧郁的眼神消失在视线那一瞬,我突然领悟到了‘后悔莫及’的真正含义!纷争岁月里沉浮了好几回,心早就死掉了,是她让我再次活了起来,而当我真正想要为她努力、给她幸福的时候,上帝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留在看守所的三天里,我几乎被自责淹没着,无助地等待着下一次宣判的来临。每一次梦到她可掬的笑容和晶莹的泪光时,我总期望着奇迹的出现,只要能再回到她的身边照顾她,任何的代价我都愿意!可惜在法律的面前,任何的代价都只能用禁闭来诠释!很快,我被正式转入监狱,所有的侥幸心理侵刻间全部化做幻影,我开始明白,两个月是六十天的反省,六十天的思念,六十天的煎熬……
我就那样沉沦、沉沦着,直到收到她厚厚的一叠日记时,我告诉自己该醒了!“不管你漂了多久,不管你放弃了什么,当我们双唇碰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再只是你自己,你还有我,请不要放弃好吗?”看着这样的字句,我的眼前模糊了。我整夜未眠,世事变迁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心智却不及一个柔弱女子成熟,我妄做男人三十余年!
第二日,我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起床,开始了‘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的自醒。我拼命地运动,拼命地找活做,希望可以在没有她的声音和来信的时间里充实自己,改变成一个可以让她骄傲的、只属于她的男人!那段时间里,她的鼓励一直支撑着我运动、工作、反省以及调养被烟酒麻醉和吞噬了好几年的身体。就这样短短两周里,我靠运动瘦了十二公斤,身体状况逐渐好转,并恢复到当年运动时的体力。这让所有的狱友刮目相看,他们把我评为时下里最流行的‘biggest loser’,连平日里态度高傲的澳洲青年也开始对我尊敬起来,争着跟我讨论中国工夫和运动毅力。我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并开始勾画起跟她的美好将来。
原以为会就此否极泰来,岂料,噩梦才刚刚开始!
周末的晚上一如既往的无聊,也习惯了她周末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可那一天我却异常的急躁不安,电话一直打到十点(监狱电话每日夜间十点被截断)都没人接听,于是我爬到床上,在鹅黄的台灯灯光下给她写信,希望她能好好照顾自己。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回家了吗?她还好吗?为什么为突然如此担心她?我想到牙疼……
早上天一亮,我便电话给她,铃声刚响电话便被接起,我猜想她也整夜未眠。她说昨夜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被三个澳洲口音的人抢劫了,钱包、手机、证件、钥匙,所有重要的、可以证明自己是谁的证件全部被抢走了,手和脚还受了伤!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些许的沙哑,她责备自己太相信太平盛世,太大意把那么多现金放在身上,太倔强没让朋友去接她回家,然后是漫长如几世纪般的沉默!无论我怎么安慰,怎么自责,她始终沉没,挂机前她说:“为什么你不在身边?好需要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顿时被撕裂,她是那么地需要我的臂膀,而我去了哪里?我像被折断羽翼的鸟儿,无助地望着高高的院墙……
也许是上帝觉得法官给我的惩罚不足以警醒世人,于是,他接着执行天条。女友去医院验伤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她怀孕了!接起电话的时候,她相当平静,几句话之后开始哽咽,之后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愤怒!等到她累了,我问她:“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吗?”她痛声大叫,然后无力地挤出几个字:“你能承诺他什么?!不要、不要、通通不要了!”我求她等我一个月,等我出去再决定,起码我可以陪在她身边,可是她拒绝了,她说生命的成长会带给她更多的负罪感。我默许了,因为她的坚持,更因为自己当时的软弱心理!
医院每周三、周六执行类似手术,周三是情人节,而周六是农历大年三十。她选择了周三,选择了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日子结束属于我们的爱情结晶!天啦,我都做了些什么呀!为什么我总带给心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痛苦与灾难?!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即使练到全身刀枪不入又有何用?我不停地祈祷,乞求神的帮助与原谅,更乞求她的平安……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她跟我提出了分手:“分开吧,永生难忘的情人节!就这样记住我、就这样忘记我吧!没了我,你也可以的,不要放弃你自己!我无所求了真的!”之后的日子里,信箱空了,电话也断了线,我失去了同外界的所有联系,终日躲在屋子里祈祷,几近崩溃!
我开始怀疑活着的价值。这时,一位在这里呆了9年的狱友敲了我的门。他说,只要坚持,爱还是可以找回来的,但如果就此放弃了,放弃了自己,放弃了追求,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一席话让我犹如醍醐灌顶,不管将来的路如何坎坷,都要勇敢地走下去,永不言弃!
那一天我才真正地哭了出来,因为忏悔,也因为同情狱友的遭遇。原来比自己遭遇惨痛的人比比皆是,我凭什么顾影自怜,凭什么怨天尤人呀!是自己犯下的错就应该义不容辞地去承担后果,即使粉身碎骨也要顶天立地!
很久没有感动到痛哭流涕了,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想做好人的‘坏人’!我会继续追求下去,因为我相信,我们还有爱!也希望所有等待和忏悔的人都有被宽恕的机会……
忏悔的无尾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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