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农村来,在一才开张的发廊当按摩女。发廊不大也不小,是那种楼上楼下式的建筑结构。楼下是理发的,摆三张专用转椅,棕色的,黑色的,还有一张颜色特别鲜艳,跟她脸蛋一样,充满朝气的。而楼上,本不大的地方被木制框架隔成三个小间,一床一椅,剩下的就是那25w的节能灯泡,让她年轻的脸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她每天的工作很简单,除了睡觉还是“睡觉”。黎明前,她将藏床底下的铺盖拿出,用手挥挥混浊的空气,就这么伴着一夜各种男人身上遗留下的体味,烟味,酒味,还有那骚骚的作爱之味进入梦香。身子懒散,她会一觉睡到中午,起来连饭都不吃,坐一镜子边看自己越来越没出息的脸。而那整个下午,她都静静地呆在楼上,听楼下理发推子嘎嘎作响,然后是舒缓的剃头声。偶尔,老板娘会问客人,按摩不?静声稍许,就会听老板娘提高嗓门喊,一位按摩。通常,她是听着那咔嗒咔嗒的上楼声开始她新一天的工作。先生这边请!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先生,舒服吗?接下来,就是那与先生同床共枕的“睡觉”,很短的时间,很不情愿的回忆。她是跟许多男人这么睡过。胖的瘦的,老的少的,有人羞涩,神色慌乱;有人油条,动手动脚;还有的,就是那醉酒态的絮叨,拿她当老婆喊,当二奶呼,大把大的给她钱,还说明儿个会请她去富华(我们这最高档的酒店);而她,如男人身上的衣,凭喜好而穿。默默做着上楼男人想要的服务,按摩,交媾,天天如此。
她其实也是有情感的女子,可惜家庭条件不允许她放纵情感。家中需要钱,自己也需要钱,因此,她只能拿她惟一可以换钱的资本,拿青春去赌明天。她那年二十岁,对爱还朦胧,呆一成天跟男人打交道的发廊,她不知怎么还会产生情感的涟漪,爱上一个不常回家的人。她爱的他是个蛮特别的男人。第一次来发廊,只是在楼下理了个发,并没上楼。那次,她楼上没客人,想喝水,提暖壶时见暖壶空着,就下楼灌水。无意间从那大大的理发镜里窥见了他那传神的眼正注视着她,让她电着了一般,莫名地盼他也能咔嗒咔嗒的上楼。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为那一眸而丢了魂魄。可那次,他没上楼。理完发,付了钱,就这么连招呼都没打的走了。
第一次见他上楼,是他朋友陪他一起来的。他朋友常来,是个人到中年身体机能己步入老年的精神色狼。按摩时,他朋友通常要求特服,可真跟他特服,他又是个硬不起来的家伙。用手用嘴来回折腾,还是依旧疲软。最后,只能让他过过眼瘾,以手替代,尽早打发他下楼。
而他,别看一声不吭,你不问,他不说,可做起那事无比坚挺,让你不得不想他。
她至今还记得跟他的第一次。先生这边请!见他上楼,她习惯地对他说着,领他上了间比较暗的隔间。他走路晃着,满身酒气,她知他溦醉着。进屋他就躺上了床,那动作,那姿势,一看就知他也不是什么好鸟。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她站床边问他。他说随便。要全套吗?她问,想确认。他没接着答,抬手看了下表,才说:随你。搬一椅子坐床边,她为他按摩。先按摩他头,见他前庭油光发亮,就知他不是等闲之辈。问他:你在市府工作?他闭着眼,嘴里轻吐了个嗯字,很轻,很模糊。再按摩他手,肥肥大大的,一点手茧都没有。撇了眼他的领带,衬衣,又问他:你是个当官的吧?他还是闭着眼嗯着,可没一会,他突然睁开眼,起身,两眼直视着她,问:你怎么知道的?见她笑,就说是不是他(他朋友)告诉你的?她摇头,笑得更厉害了。他后来又躺下,安静地闭起了眼。嘴里,嘟囔了句:你还真的挺漂亮。
也许是他直视的一眼,也许是她漂亮的脸蛋让他对她有了兴趣,让她更加想跟他感受点什么。她说不清跟他是种啥感觉,见男人无数,跟男人那个也无数,不该对他有感觉。可她,怎么见他还跟初恋一般有那心跳加速脸上燥热的感觉?明知跟他不会有什么结果,充其量是妓女与嫖客的关系,可她就是想跟他有点亲密接触,不为别的,只为今夜有酒今夜醉。
按摩快结束时她问他:先生,舒服吗?见他还是嗯,又加了句:要特服吗?她以为他还会嗯,可他睁开眼看了看她,问:特服多少钱?她说一次两百。他又问:那一晚上呢?她说她不出台。见他执意要她出台,她就下楼问老板娘。他朋友坐下等他,听她跟老板娘说事,也凑了过来,说既然他要你出台你就出台,钱的事好说,要多少给多少。老板娘说不是钱的事,只是……什么只是,没那只是。说着,他朋友亮了身份,老板娘立马一百八十度转变,说给六百就行。六百?她迷惑不解,这一夜才收六百,老板娘可是给他俩打了五折。买衣服,她知道有打折的,这事,也有打折?她迷惑着,就这么跟着他俩上了车,很新很豪华的车,缓缓地驶进了她常听说的富华酒店。
那晚,与他躺在金碧辉煌的豪华套间,看他尽显男性疯狂的欲望,她如痴如醉,高[chao]不断。他后来对她说第一眼见她,他就喜欢上了她。问他,才知那次下楼倒水,他与她的回眸一视,不仅了却了前世五百年的情缘,而且还注定了今夜的鸳鸯戏水。他说他是真的喜欢她,要不,他不会答应朋友去那种地方。她信他,点头,小声对他说她也喜欢他。要不,不会跟他出来,跟男人在外过夜。感受着他再次紧紧地抱着她,对她说他爱她,非常非常的爱她,她以为自己真如他说,是上帝赐给他最好的礼物。宁静的夜,明亮的灯,她上天入地般地与他时而感动时而激动时而机械运动直到天明。躺他怀中,如那柔软的棉褥,她真想夜夜温暖在他的身下,成他永远的想念。
分手时,他给了她一千元钱。说老板娘的那份他朋友已经付了。再次拥她入怀,说着真舍不得离开她,他好像真有点舍不得她。开车送她回发廊,他说本想跟她一起吃早餐,可认识的人多,怕被人看见,对不住她!她说没什么,已经习惯不吃早餐。他心疼地说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以后记得一定要吃早餐……一路上,他对她说了许多体贴入微的话,还说以后会常来约她,让她以为他很爱她。
如今,她盼他已经整整一年有余,而他再没去那发廊再没约她。她还是那样的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身边多的只是一小小的录音机和那有着《是不是这样的夜晚你才会想起我》的磁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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