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大海

文／扶向阳

我背着心爱的小狗走进迷人的雨季，走进南国的海崖。满眼是无边的神秘，倾耳是无底的深渊，蓝幽幽的诗情望也望不尽，白茫茫的画意读也读不完。

爬在我背脊上的浅绿兼黄斑的小狗，你听到了吗？茫茫尘世间所有的愤怒与惆怅的文字，所有的告别与思念的文字，所有的希望与绝望的文字，全部排版在这一望无垠的碧波之上；你看到了吗？缥缈宇宙里所有的快乐与悲凉的乐章，所有的情爱与憎恨的乐章，所有的离别与相聚的乐章，全都奏自这起起伏伏的浪花之尖。

圆月缺了，缺月圆了，大海，你已读缺了几多圆月，又读圆了几多缺月！

在毛雨纷纷里，沧海，你多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教给我胸怀如何变得宽广，教给我理想如何变得远大，教我如何做一名炎黄子孙……可是我太笨太蠢，很难理解妈妈的拳拳心态，我身边的总喜欢吃衬衫夹克，总喜欢吃西裤球鞋，总喜欢吃书刊杂志，总喜欢吃纸砚笔墨，也喜欢吃牙膏牙刷把杯，还喜欢吃钞票的小狗，你理解大海母亲的豪言壮语么？如果你明白，请在去天涯的路上讲解给我听听。

行么？

沙滩上，潇洒地开着无数无数朵亮丽的伞花，伞花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相依相伴的情侣，有手拉着手的姐妹，有肩并着肩的兄弟，有卖弄风骚的少妇，有沉默寡言的老者……他们在阅览脚下的人生路，在博览史诗般的大海。

大海，你是大自然的史诗，你的内容千姿百态。

在你的内心深处，透明的爱与浑浊的恨相交错，墨黑的情与柔蓝的意相转换，放歌的靓男与低诉的俏女相和谐……

我从小狗的肚子里拉出几张皱纹纸，摊在略带湿意的沙滩上坐着。我心爱的小狗哟，如果饥饿了，请你像我一样，闭上眸子饱餐一顿烟波浩淼的大海。

大海呀，我翻阅你的每一章每一节，细读你字里行间那些蓝色的神秘和白色的神奇，拜读你那方深黑色的海心和绛紫色的海魂，谛读你那热烈的血和冷峻的血，我终于知道了，那主宰你自己也主宰着一切的是你每时每刻的澎湃和每分每秒的汹涌！

乌云的魔手已撒下无数把风雨雷霆，但你照样展示你的万丈波澜的豪情。

海底的魔口已爆发无数回火山熔岩，而你依旧从从容容地写着辽阔无边的史诗。

大海哟，你随时可歌，随时可泣，随时可笑，随时可狂，随时可沉默，随时可爆发。刚刚还是月牙儿下的安静，沉默得宛如熟睡而安祥的母亲，瞬间躁动不安，疯狂不已，赛似狂醉而疯疯癫癫的酒神！

然而，随着时辰流逝，史诗的意境又是一段玛瑙似的透明，一脉绸缎也似的蔚蓝！

大海啊，你悲伤时如此动情，你欢歌时如此动心，你哭泣时如此动人，你愤怒时又如此长啸……所有的这些诗节诗情，俱使我壮怀激烈，都使我情窦又开，也使我头颅低垂！

我身边默不作声的小狗呀，你的自我感受如何？

毛毛雨不知何时何刻早已停了，我跟小狗躲在伞花下读累了，听累了。

我收起伞花，倏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我又猫下身，抱起浅绿色的小狗，骑到我的背上，我么？是不是变成了一匹任劳任怨的好马！

我一步一步豪迈地离开海岸线，大海，离我越来越远，但我同他的情谊靠得越来越近。

走进海心旅行社，把小狗安顿在床边倦睡，我么——

就像一个疲惫不堪的天涯浪子，没有脱掉衣服，便钻进铺着的桃红色的床毯，大海牌很薄很轻的鸭绒被，它的一半是大海蓝的，上面洪波翻滚，有万吨远洋巨轮，有呼唤暴风雨的黑海燕，有搏击风与浪的白海鸥，有高高远远的蔚蓝和悠闲自在的云彩……

在我的心目中，被子多像一方真真实实的大海，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大海的怀抱里，任大海的手抚摸我的全身，任她的海口吻遍我古铜色的脸庞！

我想，这一回，我的小狗不会享受到这种实实在在的感受。

感受没有一种力量能够剥夺大海的豪强和雄浑，所有想剥夺你的，大海呀，都被你剥夺，所有想吞并你的，大海哟，俱被你吞并！

感受在大海的浪尖上，波峰上，沙滩上，礁石上……全抒写着，书写着你的浩浩荡荡的灵魂和不可征服的尊严！

感受在大海遥远的底层，在遥远的上空，我的理想启航啦，我的信念启航啦，我的志气启航啦！

暴风雨算不了什么，风与浪算不了什么，当向导的海燕，指指点点的海鸥，大海的广度，蓝天的深度，白云的力度，激励的风帆，鼓胀的风帆，朝着美丽的港湾飞驰……

梦醒时分，旭日东升，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翻身坐起来，低头去拜访睡在床脚边的小狗是否醒来了？

同时我想问问它，它是否像我一样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