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生活)

思念神话里的英雄　(下)

盘古

劈木做栅的手

斩杀犀牛　野象　鳄鱼与巨蟒的手

制造工具与武器的手　发现爱情与鲜花的手

此刻　悬垂在肩

一如倦飞的大鸟　敛垂双翼

不！它在等待

它在出击的刹那将带来人间的奇迹

光明与黑暗在无声地撕杀格斗

真理与邪恶　文明与愚昧

在较量中呐喊　流血　死亡或新生

盘古在哪儿　那位开天的始祖在哪儿

虬髯披发　衣草叶居野穴

以岩片为剑　用雷火照明

他咀嚼着野兽的肌肉

口中吐出血腥的气息

他屹立不动　双目炯炯似电

那只右手　青筋突突跳动

硕大的指关节一屈一伸　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让野兽窒息在闪电与霹雳的力量

铁青色的大地　金属在凝固

山在隆起　江河在奔涌

他挥手轻轻一弹　万种诱惑的光明

穿透这颗星球的穹窿　轰然而降

日月星辰　黑夜　白昼

生长的林木　鸣叫的鸟群　开放的花朵

在盘古的脚下　一一展现

无数个年代和世纪过后

我站在高山之巅　天地之间

借胸中奔逸而出的豪情凭吊远古的英雄

蓝色的天空上　白云飘飞

成群的侯鸟列队向南方或北方迁徙

而不远处　我们所种植的庄稼

低垂着沉重的果穗向大地示爱

它的旁边　就是人类的家园

这些水泥建筑掩盖下的纸醉金迷

这些广告里生存的明星大亨街头打手机的新贵

玩手腕的手剔牙缝的政客　头发黄黄ru*房高挺的

吧女舞女

使我在某一天清晨被噩梦惊醒

桌案上的书籍还在　墨香还在

可那种深刻的品质和精神　已倏然远去

精卫

羽毛入海　没有谁在关注

人类在你羽毛的筏子上做爱或仇杀

腥臊的大海　旋起　蓝色的浪峰

冷雨的钉子　风暴里的刀刃

楔入或划伤你无羽的身躯

但是　你的灵魂依然在飞翔　飞翔

万里之外的发鸠之山　宛如一只井盖

在你的双翼之下　这小小的井盖

将扣向浪沫四溅的灾难的大海

浪花啊　那些粉碎在礁石之上雪色的浪花

可是你生命的羽毛　带着阵痛的歌声

洒落在这无垠的暴虐的海面？

可是你的灵魂在泣血　那迸射而出的岩浆？

让远航的三桅船沉没　让湿冷的帆蓬

在死寂的暗夜燃烧　那些红色的珊瑚

火山里的金属？　一只海盗船的龙骨

此刻　和古老的银币　瓷器　锈蚀的罗盘

一起游弋　正像海蛇和鳗鱼

可是你闪电般一掠而过的影子

带来旷世的飓风？　灰褐色的远天深处

是否有乌云在狰狞地狂笑？

可是你的尖喙与利爪化成这不规则的岛屿

在这块巨大的蓝玻璃的海面上

像悲凉的墓碑　更像无畏的风浪里的标灯？

放下手中的笔　我才想起

精卫只是可以栖落于掌的小小鸟儿

它没有飞行万里的强劲羽翅

它不可能在死亡的前夜填平大海

哪怕只是大海之中最小的一个漩涡

可它为什么在这个大国的背景文化中

留下不朽的名字？那些鹏鸟　兀鹰　秃鹫

那些穿行于窎远云天的信天翁　朱鹮

有着纯净的黑羽　猎杀敌手的爪牙

闪电一样的速度　它们庞大的双翼

无以伦比的群体　使所有的鸟类黯然失色

然而　为什么亿万斯年的飞翔史话

一只小小的精卫　口衔木石　填塞东海

让我的灵魂产生一次次的亢奋与悸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