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坐的车走了，从右边的出口驶出向广无驶去。呛鼻的烟尘四处散漫,脆弱的肠胃又扭成一团。摇摇头走向出口,泪在眼角溢出,被春阳吻后与春风共舞。

每次送走荣后便对自己说,以后送他一定不流泪,说说笑笑的地挥手道珍重告别。可是每次的送行都是语难成句话难张口,手重如千斤举不起来。看着他消失在晨雾朝阳风雨中,泪像不听话的孩子按都按不住。

自九三年那个初冬的黎明起,十四年了,无数次的离别使我饱受相思之苦,孤独之痛。多少次想扔下儿子与他一起外出漂泊,多少次为了瘦弱如我幼时多病的儿子泪流满面与他告别。十四年来,离别把我的揉搓得痛楚难吟苦不堪言。

荣腊月二十九到家,还不满十日，为了被药浸泡的我,为了上高三的儿子和一生被公公冷落伤害的婆婆,他又离开家远走了。

十四年啊,漫漫打工路,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冷了饿了病了伤了痛了苦了累了没人管\问\怜;漫漫他乡夜,长长异地日,凄凉相伴,孤寂相陪。

十四年啊,他为了父母妻儿忍受了不尽的孤独和寂寞。

十四年啊,他为了父母妻儿受了多次的伤和痛。年年月月时时分分用累打发浓得化不开的乡愁,用苦抚慰牵心扯肠的思念。一个人的他乡日子,与孤独寂寞相思牵挂走过。

十年前,星光灿烂月华如水的夜里,我枕着荣的胳膊抚着荣的胸脯说,搬出四合院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以不分开。可是搬出四合院后为了还债,他还得外出,连搬进了城里也需常年在外四处漂泊。

如今,为了求学的儿子,为了一天也离不开药的我,公公胃癌死后不久得了心脏病的婆婆,他还得出去漂泊,还得去过他乡异地的日子。过冷了饿了饥了没人管,病了伤了没人怜,累了苦了无人问的孤苦日子，与明月夜偷把思乡泪洒，那思乡泪啊,是老母妻儿给的。

走在人车如织的大街上,全然不顾行人或疑惑或惊讶或讥笑或奇怪的目光。拖着似灌了铅的腿艰难地走着，一任泪在春阳春风的亲吻抚摸下恣肆地流。

十四年前正月初一,从广东归来的荣与夜里凌最两点泪盈满眶地说,以后不要我送他了,他怕看我咬牙忍泪不语的样子。可是每次他都拗不过我,每次都被我默默地送走。每次总有许多的话没说出口,每次都没有挥手道珍重。辚辚的车轮把他带走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凄凉好孤独好寂寞。每次送走他后回到家,或扑在床上哭,或捧着全家福流泪。泪水淋湿了枕头,淋湿了全家福,淋湿了我的心。我那淋湿的心啊,任春阳夏日秋风也亲吻抚摸不干。

走到新桥头,立在禁止车辆出入的步行街口,看着前后左右成双成对的年轻人,挽臂牵手白发如银的老人,天稚气未脱真烂漫的孩子,我的泪流得更凶了。

去年的正月初七,荣被人从时速100码的小车里甩了出去,摔伤了头脸。一天一夜后在朋友的呼唤中醒来。从此日日药不离时时头作痛分分耳鸣响，一年来饱受头痛耳鸣的折磨,回家后的这几天,老说头痛耳鸣，每次说都是泪水盈眶。

看着他眼里的泪和额头脸上的疤,我的心如万爪在撕扯，都是我的残腿给害的。要不是它,荣早就没出去漂泊了。一天20元钱的药费把他累得啊,比大他好几岁的人还老,愧欠和内疚如磐石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走了,我还有儿子,可他呢?一个人,孤零零的。从小落下的胃疾\在煤矿金矿受过伤的胸脯膝盖脚踝,因忍饥挨饿受潮兴天雨时时作痛。在家有我悉心尽意的照料,胃胸膝踝们快乐地与他相处,痛被我的爱撵得无影无踪。在外面,谁为他驱疼撵痛?

等把儿子上大学的钱和我们的养老保险买了,我再以不出去了。你不知道我在外面多想家，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下雨了刮风了,我难过极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刮风下雨前你的腿就痛,风停雨止后还要痛好几天,痛得你每走一步直哆嗦,吃药打针帖膏药都没用。03年初夏在成都出院时医生说你的腿再不能受伤了,一旦摔跤跌倒,缺血性坏死的股骨头便如蛋壳一碰即碎。我不在家,父母亲戚又离的远,你需出去买菜购物,下雨天街湿路滑,病腿无力容易摔倒。如果摔倒了,就不得不做手术,那样你又要挨痛了。一想到这些,我就后悔得不得了。如果十六年前我不骑车送你去绝育,走着去计生办,就不会出车祸;如果我坚持不治我的皮外伤把你的腿治好,今天你也不会分分秒秒在疼痛中过;如果我没有私心不送弟妹读书求学,你也绝不会受人嘲笑和斜视。

芳,你不知道我一想这些心就像刀割,好痛好痛。对不起芳,是我的手足情和自私害得你一生在疼痛的折磨中过,在斜视下走，请谅我吧！

泪在脸上狂肆地流,荣昨夜颤抖的话仍在耳边脑海回荡。

不,你没有错,是老天不公,让父亲活着却同死了一样的你承受这无尽的苦和累,痛和伤。我不后悔当年毫不犹豫地扑上前抱住你一起掉下山崖,不后悔四处求资问医把你脸上腿上的伤治好后又送你的弟妹求学,错过了腿就医的最佳时期。真的不后悔，只是苦了你了,让你一生都为了我的爱而奔波劳累。

三竿高的春阳,笑靥灿烂。温柔的春风抚弄着蓝天,朵朵云彩舞姿飘逸。氤氲中的山林透着春意,绿色不知不觉间爬上了枝头。去年润七月,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早,年还没过桤木树叶子已榆钱大了,草儿已绿色染头,李树桃树的蕾已挂满枝头。

春天来了,荣又走了,到岁末才回来。明年的春天,他还会走吗?肯定会的,为了婆婆为了我为了儿子,他不得不走。尽管有万分的不舍千个的不放心,都会走。

出站口,荣在车内向我挥手道珍重,我看了他半眼便别过头去。不是我不想看他,也不是我不想挥手道珍重,我是怕我的泪淋湿他的心。一颗孤独的,湿漉漉的心,在异地他乡怎么过!

闻着春天的息,我抬头向天,以泪相祈佑荣平安。

2007年2月25日夜9时54分与县城蜗居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2-26 22:53:2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