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曾拿过剃头刀，业余的。然而，左邻右舍大的小的圆的扁的脑壳哪个不被父亲那双温暖的手摩挲修理过？

父亲会用剃刀，无师自通。童年时，家景不好，母亲又体弱多病，家庭的重担如大山般压在瘦弱的父亲肩上，捉襟见肘的家底常让父亲无法抠出供我们兄妹四人剃头的银两，然而我们的头发又如韭菜般疯长，无奈，父亲咬咬牙从微薄的薪水中抽出一点买了套油光可鉴的剃头工具，我们兄妹的脑壳便顺理成章成了父亲的试验基地，那些年，我们兄妹四人亮着父亲的“作品”心安理得地招摇过市，全然不顾那些掩嘴发笑的脸孔。

被人嘲笑几回后，在父亲的刻苦实习摸索下，竟也换来了佩服、羡慕的目光，每当有问我们兄妹的头发是谁的杰作？我们便异口同声道：“是我爸爸喔！”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随着父亲的“顶上功夫”日渐娴熟，便有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在工余饭后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找上门来，一声声甜甜的周叔、周伯喊得父亲眉飞色舞，往往不顾下班后的疲惫困乏便乐呵呵地玩弄起他的绝活儿，成了单位的义务剃头师傅。

在近几年，父亲那套土里土气的工具和服务自然跟不上嘲流，“最高发院”等挺时髦、霸气的招牌令人目不暇接。小孩也学会了修发脚吹发型喷发胶等时髦活，自然对父亲油腻腻的剃头布敬而远之。我们兄妹几位也觉得满街流行新发型而我们还是老土太委屈尊容了，便缠着妈要钱上发屋，父亲也挺宽宏大量的，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大开绿灯。

父亲下海办起了企业，生意日渐红火。今天，对“时间就是金钱”的父亲来说，他已无暇在我们兄妹头上卖弄他的顶上功夫了，而对我们来说，难免生发些许遗憾，因为少了与父亲勾通的途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