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岗了,下岗以后,我就去“站大岗”——这是当地人对我们这种就业模式不无轻视的称呼。带着工具举着牌子,站在劳务市场门口等待雇主的召唤。问明活,讲完价,就跟人家走。通下水,修暖气,搞卫生,搬家运物,什么都干。虽然苦点累点,但晚上回家,把钱往老婆手里一送,那老婆乐得跟屁颠儿似的,我心里滋润着呢!
走千家进万户,接触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我就发现不少人都患了一种病:压抑!
老刘工作在机关,工资不低而且清闲自在,四十多岁仍还珠圆玉润,可是自从对面桌的小王晋升为公务员之后,他的两眉就再也没舒展过。自己工作了半辈子还是个一般职员,他一个小毛猴乳臭未干,居然撇下大圣一步登天了,你说闹心不闹心。
张总自己开公司,没几年光景发得不可收拾,可就在前几天,有一单生意本来稳操胜券,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就让别人给抢跑了,那可是一辆“现代”的赚头呀!他憋闷得摔完了盘子又摔碗,一股急火把急救车都引来了。
阿唐的老爷子临终留下一笔遗产,让他开跑车,住复式,喝洋酒。老婆鲜润得如一只腊梅花,他却又在外面养了个小的,满世界都知道,就自己的老婆不知道。在外面风光无限,回到家里便忐忑不安,生怕老婆嗅出异型香水味,或在衬衣的哪个角落捏起一根长发丝……
总之,我看出这些人心里塞满了压抑,脸上写满了压抑。
的确,社会的进步,让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了,使人们的生活压力增大了,把人们的生存状态和观念改变了,容易的变得艰难,熟悉的变得陌生,亲近的变得疏远,但又恰恰相反,这往往取决于一个人的心态。
压抑什么呀?
咱就不压抑,因为我乐观。原先我在国企工作,端的是铁饭碗,盛的是大锅饭,吃的也是有滋有味,根本就没有预想过铁饭碗掉地下也能摔碎。让咱下岗就下岗,何况下岗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即使就我一个人,那又有什么呀,条条大路通罗马。咱不是有手有脚么?不就是挣钱养家么?只要人在心在,还有什么不能从头再来?有好多同事都为此失落过,也觉得干我们这路活挣钱不多,而且失身份丢面子。身份是什么呀?身份无非是阳光下的影子,可以消逝也可以重现;面子是什么呀?面子无非是假面舞会里的道具,丢掉了可以再拣回来。说挣钱,我也从没指望过一锹挖出一口井,只要天天用力去挖,那井终究会出水的。
咱就不压抑,因为我豁达。我们在一起做活的,也有那么一些人,本来已经是我定下的,他们就用比我低的工钱抢去了,抢走就抢走吧,市场竞争么。当我的活多时,我也不计前嫌,照旧分给他们做,大家都有钱赚才痛快。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如一条阳关大道,任你走任我行,一路阳光,五彩缤纷,潇潇洒洒,洋洋得意;有时却如山路驱车,高高低低,曲曲折折。你挤我撞,互不相让,谁也达不到目的地,莫不如礼让三分,花上几分廉价的耐心与和气,买个贵重的顺畅与安全。
咱就不压抑,因为我淡泊。不是没有进取心,只是我在想,一个人的胃口再好,也无法吃掉世上所有的美食,一个人的能力再大,也无法赚取世上所有的金钱。欲望如行囊,填充的越多,背负的越沉重,你行走的速度也就越慢。蛋糕是很大,得到了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何必非把肚子吃得沟满壕平才肯罢休呢?
咱就不压抑,因为我释放。我挣钱,老婆管钱,谁当家我不计较,小事不去理会,大事共同商量解决。闲暇之时读书看报,有所感想,写篇稿子,投给网站,发出来也不以为喜,不发也不以为忧。有时干完活,拿到钱,便会找一处僻静的酒馆,聚二三个知己,点四五样小菜,要六七瓶啤酒。围坐一处,近的聊生计,聊家庭,聊友情,远的聊沙龙,聊海湾,聊世界杯,海阔天空,八面来风,也别有一番惬意。
其实,人生宛如一段旅程,咱们常常要卸下沉重的行囊,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玩味流云捎来的故事,倾听春风在耳边的私语,采摘下映入你眼帘的那朵野菊,让芳香似清水一般浸入心底……
咱不压抑,你也别压抑。让压抑见鬼去吧!
本文已被编辑[那片红帆]于2007-2-25 20:37:2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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