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
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晴雯
晴雯者,“情文”也,晴朗一片的彩色人生,是一首充满着青春活力的、纯真浪漫的抒情诗,美好而又充满色彩的斑斓,纵有悲意也从容。“千金难买一笑”更是成为流传的佳话,生为女子自然要高看自己,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勇晴雯”在锋芒毕露的言谈笑语中、在眉眼动静的开合间,都时时流露出自己特有的美丽的激情、光彩夺目的绚烂,引起的不仅仅是袭人震惊,还有封建高层的特别关注。纵然在在那千依百顺而又彼此排挤陷害的奴婢中,仍然坚持做一个坦白、直率、天真、刚强和敢于嬉笑怒骂的、富有反抗精神的坚韧女子。她虽身处下贱,却是一个大写的“人”!属于典型的“叛逆人物”。
晴雯是清纯的、美丽的,“水蛇腰,削肩膀儿”,“钗甜鬓松,衫垂带褪,大有春睡捧心之态”宝玉说她像“一盆才透出嫩箭的兰花”;而在在王夫人的眼里,觉得她“眉眼又有些像林妹妹”。也的确是,晴雯不仅面貌精神像林黛玉,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在追求解放与自由上也是一致的,可以这样说---“晴雯”是开朗版的林黛玉。
晴雯性格的特质,使她具有疾恶如仇、敢爱敢恨、敢笑敢骂的青春活力和那种反抗权威轻视等级的自由平等的精神。在她的口舌间,时时吐露出刀剑般的讽刺,把她周围的黑暗、丑恶和那些“鬼鬼祟祟的勾当”,毫不容情地揭露出来。在第三十一回里,晴雯空因跌坏了扇骨子和宝玉吵嘴的时候。袭人说了一句“原是我们的不是”。晴雯听她说“我们”两字;就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哪里就称起‘我们’来了?”不是吗?袭人不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吗?
还有因为王熙凤叫小红去拿一个荷包,小红得了高级主子的差遣,便得意忘形起来。晴雯见了冷笑道:“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儿去了,就不服我们说了。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没有,就把她兴头的这个样儿!这一遭半遭儿的也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上才算好的呢!”不是吗?象小红这样的奴才本性怎么就这样根深蒂固还有些无耻呢?
抄检太观园时,玉熙凤带领王善保家的一群人杀进恰红院,袭人麝月之流,无不战战兢兢,俯首贴耳,都是“任其搜检一番”。光明磊落的晴雯采取反抗斗争的姿态。她起初是不开箱子,不得已她才“挽着头发,闯进来,豁郎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底子,往地下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来”。这些都显露出晴雯锋利无比的讽刺天才,这天才的讽刺,是封建时代表示反抗精神的有力武器。她的讽刺,不仅刺伤了袭人、秋纹、小红、王善保家的一群人的心,更重要的是她把矛头指向了封建统治者王夫人。同时也表规出晴雯的心地是何等纯洁善良,在她的心里容不得一点肮腔、丑恶和冤屈。她鄙视乘机向上爬的小红,她嘲笑一天到晚梦想当小老婆的袭人,她轻视那得了小惠而向王夫人叩头谢恩的秋纹,她痛恨那狐假虎威为非作歹的王善保老婆。“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气”。她这种自由平等的思想和勇猛不避危险的斗争精神,放在贾府那一群女性中,真有鹤立鸡群之感!也就因此,她遭到封建恶势力的围剿,流言谗语,从四面向她飞来。绣春囊事件一爆发,王善保家的便抓紧这个好机会,在王夫人面前诬告:“别的还罢了,太太不知道,头一个是宝玉屋里晴雯。那丫头仗着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长了一张巧嘴……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只眼睛来骂人,妖妖调调,大不成个体统!”由于封建统治者对叛逆者深恶痛绝,再加上小人们的诽谤,于是这个纯洁勇敢的晴雯,就很快地在狂风暴雨中被毁灭了,可惜可叹!!
晴雯是深得同样是叛逆者的宝玉所赏识的,在“撕扇”与“补裘”中得到了充分的升华。后来晴雯死了,宝玉悲痛地对黛玉说:“素日你又待她最厚”,在这一句话里,透露出来黛玉和晴雯也有着深厚的感情。晴雯的死亡,在贾宝玉精神生活上所带来的打击与惨痛,是无法形容的。贾宝玉将他无比的愤恨和哀伤,用优美的文笔,一齐写进《芙蓉女儿诔》里。《芙蓉女儿诔》是讨伐封建势力的檄文。“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罘罬;铃施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贞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他痛骂那些狐群狗党的小人,他痛恨封建统治者的狠毒残忍。他把晴雯看作“高标见嫉”的贾谊;看作“贞烈遭危”的鲸,这种评价是非常之高的。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影,晴雯也一样。她过于直率,任性以及无所忌惮的言辞也导致自身的悲剧。
如晴雯并未因为宝玉是她的主子而谦虚,忍让他的无理大骂,而是以理辩驳。例:“平日坏了多少宝贝也不心疼,今儿一把扇子惹发了这么大问题”。“今儿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何苦来呢。嫌我们就打发了我们,再调好的使”。“我是一个蠢材,那里陪打发吃果子呢?倘或在砸了盘子,更了不得!”。足见她的反抗精神。而袭人的好心劝解又被她冷嘲热讽地反驳一翻,可见她的直率。而她又以撕扇子来取乐,不顾他人的看法,尽由自己开心,事后会做何评论,造成何种影响他都不会去理会。还有几句:“我不敢惹爷”“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我来撕”等。这一切刁酸无忌的语言把她的任性,也是我行我素的反叛精神就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晴雯是大观园中公认的美人,也正是因为她的美丽,使她自恃过高,得意忘形地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不过是大观园中一个地位低下的丫鬟,却虚妄地追求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平等。在封建等级制度森严的荣国府,她的这种反叛精神,必将遭到统治阶级残酷的镇压。
晴雯的灵巧也是众所周知的,多少能工巧匠都无法织补的雀金裘,她在病中就从容的补好了。连贾母都说“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甚至于百般厌恶她的王夫人都不得不承认“他色色比人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晴雯那与封建礼教格格不入的个性,最终招致了封建卫道者的诽谤污蔑,从而断送了她美丽青春的生命。在那样的社会大环境下,有着鲜明反抗意识的她必然首当其冲地成为统治阶级迫害的对象。
晴雯是木芙蓉,即合欢花;而林黛玉是水芙蓉,即荷花。所以说“晴为黛影”,晴雯乃是林黛玉的影子,晴雯的结局暗示林黛玉的结局---悲剧。
晴雯冰雪聪明,资质极佳、要强、勇敢、自尊,从来都没有向命运低过头。如果说林黛玉是一株清雅绝俗的仙草,那么晴雯堪比草叶上的一颗露珠,映射仙草,装扮仙草。而且晴雯在宝玉心中,代表率真、善良和美好。
晴雯不容否认是聪明的,但是她不如黛玉聪明,因为晴雯没有好好利用和发挥自己的聪明,她过于乐观,把最基本的生存条件--能否留在大观园都没有仔细地考虑,所以晴雯的聪明是可悲的。晴雯没有看到自己的真实处境,过于相信自己的理想(与宝玉一起,留在大观园)。其实,晴雯有清醒的机会,就是“晴雯撕扇”一段,当时差一点就被逐出大观园,这应该使晴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但是晴雯没有,所以有了后来的可悲的结局。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是晴雯一生中的亮点:无忧无虑,纯真浪漫。可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越是美好的,就越难挽住,终不免风吹云散。像这样的“芙蓉女儿”,只能生活在一个远离尘嚣的所在。
“金玉不足喻其贵,冰雪不足喻其洁,星日不足喻其精,花月不足喻其色”来形容这位惊世骇俗的姑娘实在不为过,她为人处世正直无畏,刚正不阿,容不得虚伪作假的阴微卑贱。看不顺眼和听不惯的事,她都会给予反击和讽刺,这样的女子是绝对值得钦佩的!
晴雯的美,是真纯之美。
晴雯的勇,是对奴性挑战之勇。
晴雯的傲,是对宗法等级的不屑一顾之傲。
晴雯的洁,是对下流鬼祟行为的无比憎恶之洁。
晴雯的动人,是在将扇子撕碎后之一笑。
一朝魂尽,叫娘亲,悠悠梦里几回大观园?司芙蓉,掌名花,原来是春闺梦里人。茜纱尤在,斯人却逝,公子多情泪沾襟。空有恨。
本文已被编辑[“逝者如斯”]于2007-2-25 15:55:53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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