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过完了，我要上班，儿子要上学；上班面对的是心灵的磨难，读书遭受的是对天真的摧残。儿子大概知道这一回走进学校恐怕就很难回来了，因为两千零八年他要高考，磨练了十几年，要的就是最后的结果；说到这里，我比儿子能幸运一点，因为没有那样的竞争，没有那样的考试，最后也不需要什么样的结果。

时代总是在变迁中求得一种生存；我们也许让社会给开了个玩笑，还没有觉得自己在社会中有什么作为，社会的人生意义就已经快要结束了。如果用现在的《公务员法》来衡量，我再有三年就可以退休了；尽管我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做很多的事情，但是社会已经不需要了；也许这就是社会发展的一种必然，也许这就是社会发展到今天的一种必然结果。

明天我和儿子就要分手，刚刚吃完中午饭，儿子就跑到我的书房里：“老爸，明天我就要去学校了，所以想和你做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我问。

“我们做一回疯人，说一回疯话，让自己的心灵彻彻底底的崩溃一回，你看怎么样？”我没有想到儿子会说这样的话，会想做这样的游戏：“随便说，随心所欲的说，不管说什么，都是疯话，不用负责任。”

“可以，哪谁先开始呢？对了，说什么话题？”我问。

“人都疯了，思维都乱了，还有什么话题呀，想到那里就说到那里。”儿子说：“当然是你先说了，因为我是儿子，从现在起就应该让着老爸了。”看来儿子这就开始说疯话了：“人说现在的社会是一个知识爆炸的社会，说没有知识就寸步难行；其实让我看，知识在当今社会里全是他妈的骗人的东西。我看就是可怜了那么几个科学家，他们其实都是大笨蛋，发明什么飞机，发明什么汽车呀，要是还是秦始皇时代，坐坐马车不也挺好的，你说一辆好的小汽车动不动几十万，甚至一百万，有什么用？还不是都让混蛋们给享受了。”

“混蛋好！”我说：“现在就是混蛋时代，没有混蛋那里来的我们今天的社会；没有混蛋你干吗要去读书呢？其实你现在花老爸的血汗钱就是在培养自己的混蛋技能呢。老爸一直都在奋斗做混蛋，可是到了今天还是只和混蛋沾个边。”

“不对，咱们街头的那个小混混不是人挺好的，这才几年没见面呀，如今人家已经是腰缠万贯了，开者宝马，吃着山珍海味；听说还是县长的座上客。不对不对，现在还是好人多混蛋少呀。”

“就是的，就是因为混蛋少，现在不是社会在加大培养吗。”我说：“你现在好好学，将来也能开奔驰，也能成了更大的官的座上客，能呼风唤雨，能老子天下第一，说不定还能弄上几个美女个老爸做儿媳妇呢。”

“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为什么就想不明白，现在的社会做好人比做混蛋更容易呢。其实我现在觉得老爸就是混蛋，只是混蛋的水平不够。”

“老爸怎么混蛋了，老爸是好人。”我刻意把嘴翘起来。

“你是什么好人呀，明明知道现在的教育是误人子弟，可你还要误自家的儿子；明明知道农民很苦，可还要坐一辆十几万块钱的车；明明知道许多人都是凭着花钱买来的官，可你还要说人家有水平；明明知道自己就是混蛋，可还要说自己只是和混蛋沾个边。什么叫沾边呀！连自己的县长是谁都不认识，可是你却给人家投票；明明对有些事情自己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总说好话；现在的官就是要掏钱去买，可你说这也是时代的需要。你为什么不多掏点钱买一个更大的官呢。做宣传你还不算混蛋，可是你不花钱，人家不让你做了，你却说是自己不适应社会了，你说，你这不是混蛋逻辑是什么逻辑。”儿子这时候已经盘坐在了我的书桌上。

“不对不对，你说的也不对；我投票选县长那是在锻炼身体，活动胳膊；其实投不投票有什么关系呢；你投了人家是县长，你不投票人家就不是县长了吗？我说你才是个混小子；告诉你，混蛋不是你说有他就有，而是已经有了混蛋，我们才看见的。”不知道是受了儿子胡说八道的感染，还是这会儿我的心志真的出了问题，怎么说起话来还真的有些疯疯癫癫起来：“老爸给你说个悄悄话，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不然老爸可就要被杀头了。现在不是老爸不想当混蛋，而是真的当不了。县长坐好车，那是因为他管的钱多呀，老爸的车不好，不是不想坐，而是老爸没有那么多的钱呀！再说老爸舍不得你和妈妈，所以不敢贪污，怕有一天和阿q一样，要给人家画圆圈圈。”

“真是个胆小鬼。”儿子说了：“当官就是为了多赚钱的；不赚钱谁当那玩意儿干什么。我也给你说个悄悄话，你也千万别告诉别人，现在的官没有不贪的，只不过是量和量的比较罢了。其实老爸和他们一样，只是没有用钱去买，如果真的买到了大官，说不定我现在上学开的就是奔驰，说不定也就不用上学了，也不用受那罪。”

“你胡说。社会中不是还有雷锋，还有焦裕禄，还有……”

“什么雷锋，如果雷锋今天还在，我想他早就去贪污腐化了；他不也是人嘛，他不也有七情六欲嘛；你说，在一个不贪白不贪的国度里，谁还愿意做傻瓜呢。再是你说的那个焦裕禄，如果在今天，他就不可能做县委书记，自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迹。现在是骗人的鬼话太多，真实的故事永远让人读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是什么都明白。”如果不是为了说疯话，我是永远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明白农民现在吃不饱穿不暖，可是有些人以贪污就是几千万，甚至于上亿元，最后竟然判不了死刑；你明白是为什么？还有那么一些人明明就是在干违法的勾当，手里有了钱，眨眼就成了人大代表，要不就是政协委员，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还有……”

“暂停！”我做了个篮球裁判的手势：“我们说好是讲疯话的，我怎么听你说的这些不是疯话，到象是我们的现实呀！不能这样，要是这样，老爸就不跟你玩了。”

“疯子怎么啦，疯子也是人，也要在这个世界里活命，如果连这么一点识辨能力都没有，疯子一样也是一天都活不下去。”儿子看来是不肯罢嘴了：“老爸，你天天都在写，有什么用呀，让我说，你不用写了，没事情的时候还不如去垂钓呢；要不也去游山玩水吧，不然再过几年，妈妈和你走在一起，就要让人看成是你女儿了。现在你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发现许多年轻人管妈妈叫大姐，管你叫大叔呀。”儿子也真是逗，生活中这么小的事情竟然也被他拿来开导老子了。不过儿子好像说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可是岁月如歌，唱过了，也就欣赏完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生命的本质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样子，总是要从开始走向消亡的。

“那多好呀！如果真的有了那么一天，我可要幸福死了。”

“哼，你幸福，我可要伤心死了，我妈妈也会伤心的。你今年才四十四岁，可总让人看去有五十多岁。你知道这时为什么吗？”儿子越来越不象个孩子了，说出的话不是疯话，倒是快要当我的爸爸了。

“好了，不玩了，这个不好玩。”我说：“今天你是专门诓老爸的，什么疯言疯语，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看来你是想好了才和老爸较量的。我说的对不对？”

“嘿嘿……”儿子就是儿子，他看我认真起来，也就缴械投降了：“老爸，我是觉得你活的太辛苦了，不光你辛苦，我和妈妈也辛苦。生活就是生活，生我们自己管不了自己。可活就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呀。其实我们现在挺好的，什么也不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你想说什么疯话。”我知道儿子想说什么了；玩玩可以，但是原则不能没有：“只要你能考上好大学，我就什么都满足了，孩子，你要知道，一个社会需要传承，一个家庭同样需要；我现在已经走过了人生大半的路程，留下的就是由你来走了。”

“看看，你又来了，明天我就要去学校，老师一定也会这样讲；明天你要上班，你给大家是不是也要这样讲呢？”儿子不愿让我说：“好了，我不和你玩了；不过最后我们一人再说一句疯话，我就马上走人。怎么样？”

“你先说。”

“不，老爸先说。”

“看来我是个老混蛋。”我说。

“是两个混蛋，一老一小。”儿子说完笑着跑出了书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