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朋友来访,宾主谈笑风声。我有一阵迷惑:对面的这个男人,是两年前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那个男人吗?他的谈吐依然这样幽默,身边的妻笑的很舒心,他们的心是轻松,幸福的么?
他是我老公最好的朋友的大哥,我们都叫他大哥。年轻时他是一只沦落在鸡窝里的鹰,他不甘于这样的生活,所以他把事业看成人生最重要的追求,他常年在外奔波,很少着家,甚至忽视了家庭。
女儿出生的时候,他到医院里看了一眼就匆匆走了,完全没有考虑病床上妻子的感受。那时他的家在七楼,女儿小时候经常生病,他很少陪在母女身边,总是妻子一个人流着泪奔走在家和医院之间。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妻子很爱他,无怨无悔的为他操持着家里的一切,而女儿对他却有些生疏。三年前,他终于坐上了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年轻有为,只有38岁。我们都为他高兴,私下都说嫂子终于熬出了头,应该享受幸福的生活了。
这样的幸福只维持了一年多,两年前的正月里,他被查出患了肾癌和尿毒症。天一下子塌了,我们去看他时,他躺在病床上,神情颓废落寞,整个人都崩溃了。他的妻看起来很坚强很冷静,平静的招呼我们,我们惊讶于这个瘦弱的女人有着超常的承受力。医生说:右肾必须马上切除,左肾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经过一系列的化疗,透析,如果身体状况允许换肾的话,还有希望把左肾换成一个健康的肾。
妻终于决定带他去北京做手术,他是一个坚强的男人,毅然决定从死神手里把命夺回来。要去机场的那天,我们去送他,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有一个人不肯去机场送他,竟然是他唯一的女儿,他17岁的女儿,她的理由只有一个:和同学约好了要去学校。她明明知道爸爸这一去可能是永别,可爸爸对她只是一个概念,从小就很生疏,所以她没有应有的悲伤。他没有勉强,只是心里一定很震动,知道自己长久以来忽视了亲情。
他在北京的手术很成功,三个月后回来了,从那以后,他象变了一个人,特别珍惜亲情。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年迈的父母从南方接到身边,在离他很近依山傍书的地方盖了套房子。那时他女儿读护校,每个周五下午他会推开一切事情,亲自开车接女儿回家,周日傍晚再亲自送她返回学校。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永远坐着他的妻子,他到哪她跟到哪,他知道她不放心他的身体。
一年后,他再次到北京做了肾移植手术,大家都知道,最乐观的情况他还有十年的寿命。可他很豁达,他说不管他的生命还有多长,这段时间是上天给他来还债的,他欠妻子的,欠孩子的要加倍还清。
这次的病魔对他是祸还是福呢?如果没有这次生病,在事业上意气风发的他什么时候才会懂得珍惜亲情呢?
人为什么要到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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