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三十而立说履视苍髯老贼

发表于-2007年02月22日 早上8:17评论-2条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当我还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小伙子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与几位同事谈起了男女间恋爱的事情。一位长相十分帅气的同事,正处于情场得意的颠峰时刻,他有点同情地注视着我那与他反差很大的面孔,问我:“象你,直说吧,长相很一般的人,对交女朋友,是不是也有兴趣呢?”我卑谦又不失体面地回答:“跛者不忘履,盲者不忘视。”这句话出自大作家蒲松龄名著《聊斋》中的‘巧娘’篇。

巧娘是一位因丈夫不能行人道而屈死的冤鬼,以后遇见傅生并彼此产生爱慕时,又发现这位翩翩少年也是一个‘阴才如蚕’的半假小子,于是当巧娘用几分戏噱、几分无奈的口吻,问起“寺人亦动心佳丽否”时,傅生就说了盲者、跛者的话。

长相无法抑制本能,所以在二十到三十岁的时间里,我也有了几次追求女性的事情,虽然一件也没有圆满。至于之后终于也完成了结婚生子等例行作业,就是后话了。

十年前,我去了东非,在乞力马扎洛山之下的基汉斯流域、拇林巴高原上,我以技术负责人的身份,在主持一条公路的建设。异国山乡,风高月黑,蛇虫出没,蚊蚋成阵。我独居一室,百无聊赖,乃拉灯执笔写‘履视篇’,备晚年写回忆录之用。

及至回国,忽然看到一本有名的杂志征文,题目就是《我的而立之年》,请人说陈年旧事。于是怦然心动,将‘履视’之篇翻出,准备应征一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觉得‘而立之年’的题目,格外有趣。

七十二岁故去的至圣先师孔老夫子在总结自己求学、明道的经历时,从十五岁一直谈到七十岁,这就是《论语》‘为政’篇中的“吾十有五------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内容。其中有一句就是‘三十而立’。几经修辞代换,人们就把‘而立’作为‘三十岁’的代词了。

以后在一本什么书上看见一则笑话。说是一位秀才先生去应试时,刚好碰见的题目就是‘三十而立’。这位有趣的先生按照八股文的规矩,他的破题就是:‘两个十五之年,有板凳而不敢坐焉。’

因为本人就有几次有板凳而不敢坐的情况,于是决定用一篇应征。但是一读,麻烦来了,因为我写的是一种只适宜自己阅读的文白夹杂体,要应征,就要改写,只好不了了之。

今天自己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说点真话,就不受什么限制了。乃起名《三十而立说履视》,而于其中选择三篇,原来文字一仍其旧;只是不便具实名,以免产生其他影响。

现调寄《小重山》作小令,以示无可如何之意也:

明日黄花说不休。期何许人读?无聊透。当年旧事一天秋。年将尽,如何话风流。白发住满头。如许尴尬话,未全收。惟期人在他山头。俱往矣,不须再言愁。

是为篇前赘语。

履视录

一m小姐

m小姐,m公之爱女也。公嘉州人,生贫家,小学毕业,即就职于某干鲜三合铺为徒,以能言善辩、办事机灵而受重于东家。旋以徒资进中学,一年后,又改进中职校,以不遂其志再赴南京,考入中央军校,并曾任南京学联之主[xi]也。公博学识,善交际,丰仪容,风流倜傥,人中龙也。时与金陵某校之女子善,惜婚后早殒无子嗣也。公似不宜于赳赳武夫之军旅生涯,退而浮沉宦海。奈时值抗倭,蒙职匪易,乃另辟他域,进入彝区。彝区地属嘉州,唯关系紧张,虽或抚或剿,然时见兵戎,事端频仍。公乃自荐,以日用之针头麻线,盐油百货为饵,配以改心之术。多方为受羁之彝人开脱,乃深受彝人之倚重,复为社会所好评。后被上峰委以“彝务专员”之职。余曾观其所著之《彝族社会见闻》、《大小凉山之彝族》等著,引经据典,文彩焕然,扉页处有时川中军阀邓、刘、王等氏题词,并由正中书局印刷,可见一斑矣。之后,仍不得意,复又混迹于王某氏下为募宾。

解放时,公正赋闲于家,以其彝务蜚声社会,乃由时西南军政委员会请出,作深入彝区之前导。时有功著,并被委以州府县长之职。州府成立,改任州之交局长。而公热心政务,且与彝人之头脑人物过从甚密,故于人所共知之运动中,被划入“地方民族主义”范围,虽未公布,实则虚职也。

五八余接受运动洗礼,‘窃自思念,过已大矣,功已亏矣,常作农夫已没世矣’。然未如愿,而被改放州,曾因公与毛一晤,略与谈话,又代绘图,有虚怀风范焉。运动后期,闻公已划为右分子,降六级外,又为人揭其与其妻之前夫女有暧昧事,但未闻其详也。

盖公于五0年始再婚,而与现夫人同居久矣。据称现夫人原为嘉州某专员之外室,有一女。后现夫人与公有私,弃专员而与公同居。同居后,又有子女各一。女居长,时六龄,而子近四岁,另长女则十余龄矣。公曾以其前女与公之合照示我,时女已师范毕业,着彝装,风姿妖冶,面容美丽,状颇亲密,但人言未足信也。时已字人,外子在省之某厅工作。其次女,即m小姐也。

五九年余在州交局工作,毛公之编制亦在,以分子身份劳动;人莫与之交结,我则例外也。匪独劳动一道,且亦以局座呼之。公饱学深渊,阅历丰富,甚有文才,于艳丽诗词所知极广,除《西厢》、《牡丹》外,尤对其同乡郭秦斗之《瓶》,更顺背如流也。不时亦流露其青年时之风流韵事。唯对其现有婚姻状况缄口不谈。但对爱女则极言其漂亮聪明,并以其作文示我,夸奖其文辞之华美,字迹之娟秀,一再问我认识否?我则称未也。

后猛思去夏在政府家属院,曾见有小姑数辈,戏嬉于跳橡皮筋,个中有一齿稍长者,眉目如画,身飘裙扬,活泼可爱,偶一胜利,则横波嫣然,巧笑倩兮,余不觉停步注目,彼即停跳面带羞色。我即趋步以逃,而心中突然冒出“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开花二月初”之诗句。怠为该人乎?余不敢问,唯唯应之。然于公对女儿之赞美若是,亦实未之闻也。公且言:将送其次女于省城,托诸川剧名伶某氏,使女儿进戏校培养。且言以小姐之才貌,必中无疑矣。又说惟跻身于艺界,才是最能出人头地、兴旺发达之最善举措。余亦唯唯应之。

次年春夏,余曾以饭局至其家,见其现夫人过头不高,和气温婉:着旗袍,进退有度,说话较少,亦徐娘老矣。其子在校未归。饭摆好,始请m小姐出,视之,即跳橡皮筋者,美人胎也。似情窦已开,见生人在彼,粉面赤红,作害羞状,始终未致一辞也。就餐时,似备受父母之宠爱,娇嗔之态甚浓,而父母之迁就有加焉。饭毕即转入内房。余作客人,未敢多语,饭后即谢而返。后公询对其女之印象如何,我则仅谈其秀外慧中,入川戏校必矣,未敢多说也。之后,果与其母赴蓉。是年秋,偶问其已否入校,公答未也,该校不招生矣,m小姐已在蓉就读于某中校。余则以“好事多磨,吉人天相”之语慰之。

再年春,余因公赴省城,行前公以二事见托,一为在其长女婿处取一裘衣,一为与其老友一已由法回国定居学《易经》之某博士见面。至省城后,又获公信,称定须去其夫人小姐处一看。信后有详细地址焉。时余因故,仅在其女婿处取裘衣一袭而返。公颇不满于此,并重申其夫人及小姐对我颇好感,此为憾事也。余亦唯唯,表示俟之异日。

62年夏,我被发配一工地。数月后返,调另一单位。某次偶然见公,公称已调至政协会作总务勤杂,并已搬出机关居于民房矣。且言其妻女已返回,不可复住读于省会。又问m小姐入戏校否,公答于中学毕业之后,以肺部有病而回家休养,现正从师范校一美术教员习作国画。余则深为叹息也。公邀我去其家一玩,我则称有机会当造访。后某日上街,突遇m小姐,四年不见,已为十七八之窈窕淑女矣。远看亭亭玉立,光艳照人,近观则玉面微黄,薄有病态,蹙眉闭咀,神态忧郁,令余有“伊人独憔悴”之叹!

是日返室之后,苦思冥想,余既心仪其貌,复体恤其遭遇,是红颜之苦命也乎?能不令人浩叹!复又思公屡次向我提及m小姐,是有所谓而为耶?乃不复明智,色令智昏,于是夜半而披衣起坐,奋笔急书,以狂妄心态,备述相思之情也。更自荐于公,当奋发而为,定使m小姐幸福也。

次日,即于昏胡中缄封投邮。又一日,不期信被退回,又投之,数日不见回音。余亦开始冷静,我何人斯,敢发奇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将如何收拾耶?但心亦存某种侥幸……数日后,于街上突见公,而见其又有意避我,更感孟浪唐突矣!心思,为公有招,则当谢罪。是夜,公果至。余延之上坐,即滔然不绝,连申自己鬼迷心窍,突发奇想,诚罪人也,望其一恕,并称已不好再见公矣。公未多言,于温婉劝慰后,并以一函授我。俄顷而走。

展视其信,于客气中显示冷淡,谓‘事当三思,权衡双方’。并言及‘你亦人才,必非久困’等语。复言此事尚未商及妻女,将俟机再谈,免致‘徒托空谈’也。余虽鲁愚,但‘必非久困’,实公夫子自道之意,尚可意会;至‘徒托空谈’,则明示无疑。于是,除深悔自责外,亦以我似有乘危之嫌,乃悻然久之。之后,每三五日公必一来,我则虚与委蜿,言谈中务不涉及此题也。

未几,见友人某氏于街,某问:“足下有意公之女乎?”我答“未也。何谈及此?”某曰“余闻之于部长!”并告以某日部长便中问及此事。余默然而返。未识公以此不经之事诉诸于部长何也!余事故孟浪,但施即谢过,何小题大做也。之后,公来,更虚应之。晚则外出,免致公来会晤。于是关系稀疏。

是年之某冬日,闻大礼堂有演出,以无聊而往一观。去时,已无位可坐,于后排站而观之。忽后面有人拍我,视之,现夫人也。余勉强一笑招呼之。现夫人问:何以不坐,我答,偶过一观,且来迟矣。现夫人曰,有条凳在彼,可共坐之。我则婉谢。现夫人忽曰“老头未来,小女在彼,系小女请你去也。”又拉我前往。事发突然,我思目前情况,彼此尴尬,乃以尚有事固辞。再邀,又辞,现夫人作色,悻悻而去。我亦立即出场。门外冷风瑟然,仰视太空,唯树捎冷月,天上寒星,心中混乱不已。返室即和衣蒙头而卧。夜半忽思人世奇特,情感怪异:彼母女唤我,必非坐凳小事,究何故耶?有难得之机遇,而我婉据,又何故耶?前之不计孟浪以述,过也;今之召而不至,又过也!岂天意也乎?

次年春,闻m小姐已字人矣。其外子即美术教师也。知消息之当晚,彻夜不眠,乃移怨于公,并戏作一联:

尔名声小矣,出头有日乎,何徒托空谈,遂使南腔成北调,

彼画笔大哉,前途无涯也,即明授实予,乃教西席移东床

未几,大运动兴,公情况不知也。有已不复记忆年份,余往公墓扫墓培土,偶见有六尺新坟,视之坟头有碑,观之骇然,盖为m小姐外子某先生也。虽以生卒计寿四十,而结婚不足五年也,m小姐新寡,伤何如之,其人不幸何如斯之甚也。

数年后,余以冤案下放劳动于水泥厂,忽闻公以车祸而罹难。其时公已被平反,并得中央通知,委以全国政协作委员,而于开会前夕骤遭不幸,可哀也。乃为原夫人作书,请其节哀顺变,并称甚感公教诲,以不能向遗体告别为憾,因故而信终未发。

又数年,闻一同仁云,m小姐又嫁人,夫婿亦在省城,虽彼妹仍与其母住于原地,亦无业。

鸣呼,人事渺茫,白云苍狗,弗可知也。余与斯人终于失之交臂,亦未知祸福也。余怪异其事,为数年之久,终未与斯人共语一辞也,而我信纸三页,彼姝一言相邀,终以不果而终,是款曲之已遂耶?灵犀之未通耶?不可知也,异哉。

乃作《少年游》志其事:

及笄年华跳橡筋。意态摄人心。梨园门锁,省城难住,无奈习丹青。望门投止诉情怀,云泥判分明。虽蒙邀座,齐大非偶,忽惊亡人琴。

二l老师

乙巳冬,余借调州工程处。时三线建设炽热,奉命去建支铁公路之某队工地。队住县城十公里。其队长风流蕴藉,原工作于县,以人活跃、善拉琴,友人多见称。彼此同行同龄,亦与余莫逆。

岁尾,闻中央某歌舞团在县城广场慰问演出。乃由队长相约往观。至时黄昏,场上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状甚热闹,然座次有序。甫于一小凳坐定,前数步即有女人呼队长,视之二女。其一齿销长,烫短发,着列宁装,气度大方;另一长辫大衣,柳眉桃腮,星眸炯然,白皙丽人也。均点头为队长致意。

队长问,识此二人乎?余曰未也。队长曰,彼二人均县文艺活跃分子,执教于县城新市坝小学。短发为县文化馆长夫人;长辫尚待字闺中。同为县之人物云。余哂之:边区小县,人众不多,为人物必也。队长笑曰,未必如是,暇时另叙,足下必有兴趣也。

演出开始,甚精彩。歌呈裂帛之音,舞有天魔之态。唯每一间歇,二女必回视招呼队长。余以其流盼相属,返视频仍,乃笑问:个中有秘密乎,引领成劳矣。队长曰,是何言欤?馆长夫人相夫接识人才;另则同台配器乐颇多,又系荆妻同乡、校友,故过从颇密。且也,文化人士,享受艺术,于曼舞妙音之下,挠耳抓腮亦常态,何少见多怪也。余然之。

是夜与队长同住县招待所。睡前抽烟闲聊。队长曰,试为足下一说长辩老师。略谓彼l姓,渝市人,初中毕业后以成份高未续读,乃以支边身份在州师范校短训后,分配于乡小,以绩优而调县小任教。人颇聪慧,貌亦端丽,年已念四矣,因故待字闺中。余唯唯听之。

队长忽问:以足下观之,其人佳丽否?余曰,未端祥审视,不妄评闺秀矣。队长曰:我思该人足下似可逑也。余曰,我何人斯,且素昧平生,而侈谈追求,匪夷所思也。队长曰:足下勿躁,待我条分缕析之。足下目前命运蹇时乖,近三十而求凰未遂,非战之罪,是机缘之不到也。足下有人戏称‘技术贤达,饱学之士’,而该教师之择偶条件恰为技术人员云。我闻之馆长夫人说,彼人以成份高而感世事无常、人生难测,故有依附技术者可免无饭吃之虞之念。故追求者虽不乏人,均托称有男友而谢。闻之日前似有二人入其视野。一为其母提及之某同乡,习化学专业,在黔工作;另一为友人绍介之汽船驾长。闻彼以一为太远,一为业险而未定,遂成老姑娘矣。似此,何不由我作曹邱,玉成其事。天下事,多不可知也,足下何妨一试?余曰,我乏矣,俟明日再议。

是夜,余竟为此反侧者久之。盖余八年前因刚柔不察,以言语开罪上司,功亏过大,乃获内右之称而下放于州。虽曾有人作伐,或历史原因,或区位边远,或生相蠢陋,均不济,遂至今日。窃思穷通有定,离合随缘,一试何碍,唯运作宜谨慎也。

昧爽,乃以告。队长曰,果尔,饭后可一晤也。余连呼不宜,当徐思良策,免致画虎类犬。队长然之。

下午,余为该老师作两书。一仿队长字迹口吻,编成我之优点多条,如曾职就于设计院,今又技术骨干,有文墨,为人诚实等语;又称余“一见老师,好感十分,艳羡不已。”再四委托。我既受托,又以为合适,乃愿作绍介云。

另一信,则为我写,多为景仰爱慕之语,又称不求其他,唯求允诺为其倾谈即可等语;再则言余愚鲁而又执着,即不蒙准予,亦将不之他顾而继续云云。多为厚脸皮之语,队长看后,忍俊不禁,以为可发,遂邮寄之。

信发后,凡三日无信息。乃又作二书,虽花样翻新,实表述原意,亦仍无消息。队长以为此事断不会如此,欲往一问。余以为问之本人,非但孟浪,且一遭拒,即无地回旋。宜先会其闺中密友即馆长夫人也。队长然之。

下午,队长回称,已见馆长夫人矣。夫人云:“四信均已收读,亦均与我商量,l老师判定,四信均一人手笔,此小技易识破,是耶非耶?”队长称,言及此颇令我尴尬,用笑以解嘲,并在问l老师之态度如何?馆长夫人云:l有言,既执着于书信表达,以为亦无不可。我观察,似尚无反感也。

余问,似此当如何?队长曰:继续。

乃复作书,坦承均为我捉笔,乞其谅解,并称自是以还,定当三日一函,不变也,于是收肠刮肚,无话找话,每周二函,或长或短,喋喋不休。

某日获急电令返州,乃行,事未办妥,而队长电话已到,称l老师诘问,何逾期而信不至,执着之语,虚言哉?此事令余哭笑不得,乃日三函,作以赎前愆之态。

返队时,队长又获馆长夫人消息,余已入差额选择范围,宜继续之,以为善。

又一日,余将赴省城公干,乃作书告假。中有云:“因为老师的缘故,我滞留在这里;因为工作的需要,我必然常出差。想到道路的崎岖险阻,听到车祸的消息不断,我就想到过程中的任一疏忽,都可能让我回到开辟之前。到那个时候,老师是否会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的感慨呢?”殊不知不久,已得诘责消息,又作书以谢罪。

如是者又二月,信函编号达99封,似话已尽矣。乃作第一百函。说:“时间过去几月,今天为老师写第一百封信了。人生易老,马齿徒增,我影响着老师的平静,又销耗着自己的精力。我是一介小人物,随时都可能奉命他去,一想到我们会终于失之交臂,今后在天各一方的时候,应该怎么来回味这段历程,令我惶恐和慨叹不已。”

两天后,得消息,l老师将于合适时,与馆长夫人来工地一游。窃思彼姝来,于我诚善善之举。在工地,我属下派之指导者,在队上,队长为我挚友,且人际关系较好,足借以显示优越也。乃大喜过望,除准备外,仍作书讨好。而后卒未至,请队长问之,答以时机尚未成熟,容后也。余与队长均不明个中缘由。

时已丙午夏,‘批判’‘横扫’之风渐起。念及仅满足于单程写信不足取,又获将再度赴省公干,再作书,不言请假之事,而说:“我虽然渴望浪漫,但我却必须直面现实。已经渐入中年,我只能以成家的目的来恋爱,而不能相反。虽然这样显得平俗,但我却无法勉强地附庸风雅。”此信实则作收场煞尾之告白也。发函后,即郁郁作出发之资料交代准备。

晚九时,队长来,告以馆长夫人通知,她与l老师邀请我二人即往城见面商以要事云。于是队长及同仁促我疾行赴约,修面更衣,准备车辆,队长称:事可成矣。启行前,车发动数次不点火,行不数伍又滑沟中,时正小雨,以为均不利之恶兆也,事必不谐,乃表示无赴约之意,而请队长转告,托以明日赴省,正与局座开会,以保证明日启行等语。并再为l老师草草作书致歉,并问欲购何物等语,且告之去省城住址。写毕已午夜,且不复知是否已失去最后入场之机会,但进程如斯,亦感累烦,余不得已也。乃开门抽烟醒脑,时已万籁无声,雨停而月照前溪矣。

至省城二日即获l老师之唯一信件。字迹不如人貌端丽,亦通顺。称“经过仔细的考虑,认为我们之间是不合适的。”“这些时间来,谢谢你给我写了这样多的信。”“这就是我最后的答复。”“相信你会找到更好的伴侣”云云,细数之,凡二百三十七字。以为把戏终于收场,于是电话告队长,谢其好意,近期亦不再赴该工地矣。队长始则默然,次则谓我拒不赴约,实失败之举。余诺之。

两日后,获队长电,称已见l老师,l云:这是我的决定,而不是他的决定,仍然希望读到他的信。听后苦笑,只说敬闻命矣。在不抱任何希望后,每半月左右,于百无聊赖时,亦写问候类语。

又数月,横扫风肆疟。寻思原寄l老师之百余函件,其中之任一件被公布,均将为我带来不幸,心甚恐惧。乃于一深夜为队长电话,务请转告l老师,切盼如有存信,一概付火,以免枝生节外。不二日得获信息,l称绝不会出任何问题。乃心安。

两年后,偶遇队长谈及此事,队长云,后闻该老师遇事颇冷静周密,阅足下信件,凡认为重要者,均以抄摘复写,征求其老母并兄长意见。结论为足下虽侧身科技,然非平实可靠者。故终出局。

余以为l老师秀外慧中,思虽慎密,然终太过矣,虽云人定胜天,实则人算如何天算。悲哉。是夜曾填《百字令》小曲一首以志其事,有云:

浪迹天涯,逐金鹿,夙夜不敢稍息。喜庆相逢未嫁者,俨然和氏璞璧。曹邱倩罢,雪笺铺就,百函尽万一。希望境界,应呈无限至极。心忆往事沉埋,莲门半开,幽途使人迷。二百三十另七字,园满句号画矣。貌美如花,心细似丝,奈何寿促急。逝者如斯,遥祝伊人卜吉。

其上阕,似正读泰戈尔诗,故有‘金鹿’‘境界应呈无限’之语。

越一年,闻l老师赴贵州,作老大嫁娘。

又数年,余果获份子加身。感佩其母、其兄果具慧眼者。

此为余又一板凳而不敢座之事,尔来三十年矣。

三y女工

y女工,余初识其人,值彼正与一少女争吵,视之,留短发,身瘦小,而语言尖刻,攻势凌厉,颇恶之,乃当其队长面略作申斥。后人告我,此即y女工也。新工,初中毕业,尚聪慧,任班副管技术,训人亦其职也。余然之。后闻其因此而哭泣,余乃悔于多话。偶一见,彼即趋避,余即主动微笑呼之,志在释前嫌也。

运动中,余一人在一工地撑持工作,日颇繁于应付各种要求,兼以l老师事已告寝,心颇烦躁。某日中午,见y女工与另一女工同来。视之,迥非向日,似已长高,面色红润,目有曼光,神色俱佳,另具别格。余讶之,笑曰“时隔不久,已长成大姑娘矣”,彼面发红,状甚羞涩。余知其回家,乃邀二人赴伙食团用餐,彼即将旅行包存我处。未几,彼至,余问:“将走乎?”y女工曰:“屡闻君与群众组织之轶事,人多笑之,我则担心也,君文弱辈,何苦乃耳?”余感其言谢之。彼复灿然一笑:“希望我带何种东西来耶?”余曰:“路途险阻,宜倍加小心,唯祈能高兴而去,平安而归,胜带任何东西也。”彼问:“转时尚可来此一玩乎?”余曰:“固所愿也。”彼环视室内一周,飘然竟去。

约十日,有另俩女工由家返队过此,其一以一广口瓶付我曰:“y女工所带也。”又曰:“y女工说,你被盖已龊,乞我代洗之。”我笑:“她乱做好人。即我请您矣。”乃付之。彼曰:“渠对你好甚,不日将来矣。宜善视之。”我一笑。

又数日,突获家电,知母疾逝,余甚悲戚,仅寄款数十元,不能返回也。于是甚消沉。越二日黄昏,突见y女工至,状甚仓惶,惊问之,始知亦与前女同来,唯前女话多,途中与同车数男工辩论,男工均同处某队工人,即扭前女辩论消毒矣。余问;“与汝关乎?”彼曰:“我未参言,下车时,人亦问我,我答,你等辩论,我何干也?余头疼将去卫生所,乃径自来此。”余曰:“此地情况严重,我亦不堪其扰,将去该处看,汝先至此休息,余反锁您于室内,慎无出声,再安排也。”于是径自去。在安排前女事后,又找一年纪较大的女探亲家属请代为藏匿y女工,并作饮食安排。之后,返室作简以致。书略曰:“旋丁母忧,心情沮丧,今汝来此,又生变故,虽人世艰辛,亦个人命蹇,明早即送汝行,许后会有期也。”付后即返室安寝。次早黎明,门声毕剥,启门,y女工也。延之座,曰时间尚早,何不多休息。彼不答,复问之,则任性曰:“我今日必不走,原定来此一玩,可言而无信乎?”余曰:“汝深知此间情况,如有人找你辩论,我将如何处也?”彼曰:“即使如此,我亦不走也。”我曰:“谈话之机会几无,见面亦不容易,何玩之有?”y女工曰:“我知你不便过来,你以笔名代口,想说者尽可写之。”言毕即开门去。次日,前女问我,称未见也,遂促之行。

早饭时竟未之见,问家属知彼尚在休息。余乃返作书,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措辞也。于是,语无伦次,忽言母仙去,悲痛无任;又言此间情况复杂,前途未卜;忽又谈及向前有无理申斥事乞其原宥;又谈及食物馈赠,感其德也;忽又谈及汝尚小,世事险恶,人生不易,当自珍也;一时又谈及l老师事虽了,心实忧之----写后观之,自己亦莫名其妙也,不可卒读。乃径往送之。甫毕,即得通知,有会宜往听,则为上方又获通知,似情况有变,会毕已三时,念其明日可多留彼住一日也。晚饭时,余又加菜,请其用餐。但彼心情抑郁,情景淡漠。余乃以形势见告,并称明日应不走,可作竟日之谈也。殊知彼曰:“我明早必走,请代购票也。君写之信,我文化浅,不可解也。现在头疼,需要休息。”饭毕即去。余不知何故也。

旋又有会,开毕往视,已入寝矣。乃去车站编票,转则卧床休息,但不眠者久之。盖不知如何也。余乃于次晨送彼行。路中无言,至上车前,彼称方便,我则候之,须臾,y女工至,面有泪痕也,曰:“我脾气不好,望无计较。如将他走,定将消息告我。”言之泪下。余点头。俟车走而返。心怅然不已也。

之后,事叠起,终日忙碌,y女工之事,无从知悉。又十余日,局长电来,要求急去另一工地。乃拜托卫所之某人,请便中与人说我已赴另工地。实为y女工传递消息不负前约也。

又十余日,得某人电,称卫生所多事,有y女工至所治病事。余知为y女工之意见也。即转向局座,言及卫生所尚有余事,急宜一往。乃蒙允许,遂于次日赴车站,又转车两度,于薄暮中抵达矣。晚上,炊事送酒菜来,众人来玩,y女工在座,状颇欣喜。余乃一一问众人,至y女工,乃问:“病好否?”y女工无从回答,面发红。而某人则说:“原来不好,现在似好多了。”有人失笑,余乃顾左右而言他。而y女工已悄然离去矣。

次日上午,y女工来,见无人,乃笑曰:“我之召将符甚灵,知君必不俟驾而行。”有得意之状。又称,实有胃病,将服用中药。于是,彼镇日坐我室服中药。唯每次服药,概由我作准备,定服用时间、剂量,然每次服用,均作痛苦状。服毕,则漱口水已由我递于手矣。唯我事情亦多,但谈话,凡涉及感情用语,彼则作不耐烦状态,旋即将话题转移。但彼此之感情亦颇亲密矣。某日,彼似颇有话说而忍之,余请其直说不妨。

彼曰:“有心事,恳求君也。”是夕,乃细谈其身世。盖y女工出生时,家道已中落矣。其父有一妻一妾,妻无出,彼即妾生,而幸被大母爱如己出。解放后,妾离家另婚,父为留用人员,五七年,被划为右派。其本人读书尚努力,唯因成份关系,不能于初中毕业之后再升学也。其父死于自然灾害中。彼中学毕业之后,亦不能参加工作,仅与其母相依为命也。母名为小学教员,实则学校之杂工也。y女工后常在街道服务,于修河塘中大卖力,乃得参加此一工作。来工作后,母女相互思念。于是y女工曰:“君能为我母写信乎?”我曰:“素未谋面,非亲非故,何以措辞?”彼面作色:“反正要写,如何措辞,我不管也。”之后又曰:“好好写吧,邮前交我一看也。”乃去。余以诚小孩子之态度,乃拈管作书,略谓y女工在此工作,表现很好,业务工作足以胜任,望其无忧,平日对人颇矜持,但与群众关系尚密切;近日以小病住院,不足忧也。y女工见后,称曰可。并当即封寄,且曰:“从今之后,每月一封,不可停也。”我问:“何故也?”彼则笑而不答,又另说他事也。唯其当时公事杂多,局长又促我速去。于是,为y女工道及之。y女工曰:“反正不思回原队,汝宜设法,让我与你同行也。”虽知如此不好,,然不忍背其意,考虑再三,乃决定拆除基地,,仅一人留守,其余工作人员悉数回昭,另外留一代干女继续财务工作,y女工部则伴随我去另工地治病。余深知此事必授人以柄,然无可如何,言寡尤,行寡悔,亦大丈夫之行也。y女工之情绪较好,我亦以为如此可也。

火车上,代干女亦同行。一次,代干女离后,我问曰:“此行之感受如何?”彼曰:“已被人贩拐卖。”我曰:“以汝之聪慧,终被骗走,既上贼船,当入贼伙,进而将作压寨夫人也。汝知之乎?”彼曰:“谅尔小毛贼,当不敢如何本姑娘也。”余闻之笑。复思,恐为不祥之谶语也。至局长工地后,即感情况不妙。各队沸沸扬扬之声不断,工作亦不易安排。但仍勉力为之。当时队长亦不满,问我:“l老师事尚未清结,而今y女工又来,何也?”我曰:“其本人有病,非我意见也。”队长默然而去。于是,白天工作,夜晚则去y女工处玩。彼与代干女同寝室,故而顾忌亦多。幸代干女尚自觉,常早卧。俩人对坐,细声谈之。一晚天热,代干女熟睡后竟光膀光腿毕露被外,盖代干女丰满白皙,人均称其美。y女工即叫我:“如此机会,快来抚摩。”我则斥以白眼。彼曰:“我在此,故作态,我不在时,汝早上床矣。”余则涎面拉手求吻,彼则力拒,曰:“敢尔?我真生气矣。”每晚回寝室,队长则必问曰:“花前月下乐乎?”余曰:“非也,他日当为阁下详谈之。”某日队长曰:“恐来日无多也。”遂告以除此地情况不妙外,y女工原队亦有信来,称该队组织反映强烈,说别有用心之人,将工人私自带走,而此间则有人说专门重用分子子女。局长则曰:“你最好一走省城,一则过问款项,再则避风。”余以为是。乃决定三日后行。

当夜告y女工,彼默然。推称头疼,早回寝室。次日见之。我曰:“人言多矣,而我则妄担虚名,当于今夜强吻之,余于后果不顾也。”彼曰:“君其无噪,我有数语相问也。余曰:“请。”曰:“我与君有契约乎?”我曰:“无也。”曰:“我与君已确定关系乎?”我曰:“未也。”曰:“君对我之呵护更胜于己乎?”我曰:“是也。”:“君尚为初恋乎?”余曰:“非也”曰:“君近日欢乐乎?”曰:“颇烦人也。”彼徐徐语言曰:“此之于我,初恋也,故加倍珍惜也,此间情况,我亦与闻,故心烦,不亚于君也,余近日习抽烟,非与君凑兴也,实亦不安之抑郁也。于今强人所难,何必也。君事当多谋筹之,不必以我事为念也。君多读书,当知道‘又岂在朝朝暮暮’,近日我亦获友人书,促余急归。请君多自谋也,于我无容多担心也。”余虽怏怏,亦不可如何也。

之后二日,我与之相处较多,或相对抽烟,或听彼断断续续谈童年旧事,备述其少时颇坚强,打架角孽亦不之忌,且属不爱哭者。又言:“我已为君哭二度矣,受斥之哭,一也;离君去,二也,君知余之深恋于君乎?”我曰:“请试言也之。”彼曰:“我以镜自视,虽不陋于容,然非美人也。自思仅初中毕业,于知识甚薄。然余命薄心高,且自负也。故同跻辈多喻我以‘聪明有种’,故我亦自知非笨伯者流。来此之后,听君之谈吐风雅,局长队长亦较敬重。知君曾恋于l老师女士,我特观之,感该人甚好,想必有成也。不期不就,乃私心为君惜之。余时思能以君为师幸也,不料无事被呵斥,乃感委屈不已,故哭也。于君之议论颇多,我亦有所闻,但见队上丽人颇多,亦未见君汹汹拳拳也。运动兴,又多闻君与群众组织间之逸事,虽为笑话,实担心也。”故省亲时特往君之驻地一行,不期是行,见君对我极具好感,故冒昧对君一谈,要求再度到彼,及至见君为我事之担心,私心感激无任也。故又要求为我写信,敞开心扉,君知之乎?再次返回驻地之后,君对我侍侯关心毕至,我能不知乎?但余尚有若干话,不便启口,当俟机言,君无逼我也。”余亦甚感其情,叹曰:“人事浮沉,莫可定也,余年三十,马齿徒增,想之亦较伤感。”彼曰:“是也,余与君年龄适差一纪,且自身缝纫烹调歌舞,一无所长,于活人真艰辛矣。”余微哂之。彼忽曰:“君无以我为一无所能者,我曾为学校的乒乓选手,且于音乐亦不陌生,在队上曾经一学月琴,人均称善,至于下棋,尚可一试,君必非对手。唯鼓琴下棋之事,当俟之异日。”然终不欢。因离别在即也。乃约定晚上再谈。不期晚上又往城内开会,返回之时,人静灯灭。乃和衣睡之。次日早五时,汽车来,随即赴火车站而北上省城矣,终未一见也。呜呼。

于到省城之第五日,获得彼人之信笺。书略曰:“余素嘴硬,不期今日已变成温情或感伤主义者矣。从此次相处有日,足慰生平之愿,而分手甚急,亦愁人也。君走时不能相送,至感遗憾,然亦幸事,免致我届时痛苦失态也。然亦终夜不能入睡。每思及此,不能自解。看漂泊不定,分即訣别,亦未知也。故颇悔于未对君更加亲密也,此亦怪君作谦谦君子态,我女儿家,能不正于辞色乎?君走矣,我在此当百无聊赖,故已向上要求,即日出发返队,君收信之日,我已在队矣。虽然备念于君,但万望君不为我写信,免致人于口实也。你我事,我深知决无人赞成。所以央求君为吾母写信者,亦为堵他人之口耳。而今而后,每月一封,不可或缺也。我心至思念君,君知之乎?唯君事多,勿以我为深念也。君再归来时,我将更象大姑娘与君见也。君其待之。”余得信,亦悲亦喜。不可自释也。

在省城办事麻烦极多。约一月,事始有成。而y女工消息,竟无所闻。乃决定往y女工之工地一行。至后,人众多不搭理,y女工亦未见也。无法,乃问其闺中密友z女。z女作色云,我已经了解全过程,以为此事断乎不可。足下本身即为牛鬼蛇神,奈何欺骗小女工。知此事者,没有不义愤填膺矣。你宜迅速离开,否则,将组织批判。

于此,我莫名其妙,盖事情发生尚不足月,何变化如此之大也。必欲求一见方可。z女则厉声呵斥,如果不是顾及y女工之名声,我马上即可组织斗争会。余微笑之。之后,即轮流来人说项者,均曰不宜,并多人告以z女必欲达目的而后已。我说,此与彼有关乎?与众人有关乎?何如斯之甚也。人告我,大路不平旁人铲,如仍坚持,必取祸矣。是夜,该队之负责人来谈,说y女工返回后,众人力劝所为,其精神似将崩溃,极度消沉,且抽烟,经组织多方教育,众人亲切关怀,始有变化,足下不可再玩火矣。

于是无奈,仍要求一见,表示如系其本人意见,则当尊重之;他人之说,不可信也。而z女力主不可,谓为我多诡辩之术,巧舌如簧,见面将发生变化,使众人努力,功败垂成。我曰,何以证明为其本人意见。应由其本人作表述也。z女曰,方法可由你出,而我等决定。我提,今夜晚九时,我将于y女工工棚外,如彼能为一鼓琴某曲,即验证为其本意。z女问何曲?我说,彼自知也。众人以为可。

晚九时,我潜往。果听y女工调理丝弦后鼓弹是曲二度,而曲声清亮激越。知无可如何,乃退。转而获群众组织之滚蛋通知。次日,果行。此有板凳想坐而不得也。悲乎。

遂作《醉太平》词志之:

池水忽皱,乍起春风。魔杖乱指西东,思随缘穷通。小鸭蜕蛹,天鹅飞冲。无奈独倚工棚,听“梅花三弄”。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2-22 10:16:1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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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而立之后,
对所有的事情的看法,
都会有所改变了。
朋友的文字很细腻,
期待更多首发文章。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有些象小说了,问候朋友快乐!at:2007年02月22日 上午10:39

苍髯老贼-评论

非小说,实在是个人的亲身经历。谢谢了at:2007年02月22日 上午1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