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个昏暗的下午
汽车行驶在大山的公路上,可鞭炮已经在车箱内炸响
我回首那一瞬,大脑已来不及思考。因为
前面驾驶室坐着5位兄弟,而行进中的汽车
就要引爆。结果将是车毁人亡
我的眼前，闪现出冲天的一声巨响
还有那倒在血泊中的惨痛一幕布
于是我向前，双手擎起那正在爆响的鞭炮
紧闭双眼用力投向公路的那边。而此时
我的身体正严重倾斜,重重地跌落在车后的
水泥地上。此时我多想自己站立起来。
可是我的大腿已经断裂
2)当我无法站立
就在一个瞬间,从汽车的后箱里弹出一条抛物线
坠地的我，大腿已经严重骨折。从此也就意味着
我将无法站立
初冬的医院，通天泛着惨白色的光
一名护士正在给我安排病房
我被朋友们抬到县医院三楼的骨科24床
邻床的那边，飘来一位18岁女孩的笑脸
据那女孩自己描述，她是上月刚从浙江打工回来
为参加一个乡亲的婚礼，才遇上了车祸
我见过她的ct片，她的右侧大腿和小腿
都已经全部骨折，医生已在上个星期
对她做了大腿骨折复位手术
而今，她已经能够坐立。我惊讶于
现代医学的神奇。她说她想看看窗外的世界
心头向往着那些站立的人群
而我，不能坐起，更不能够站立
回忆起过去，那几十年站立的日子
自己怎么就不觉得美好呢？此时
我在想象着，自己能够站立起来的那一天
3) 邻床女孩第二次手术
邻床那个18岁的女孩,从昨天上午
就已经开始面色惨白。原因是医生已通知了她
明天上午8：30就要做小腿部位的
第二次骨折复位手术
她来自于石柱县小小的大歇乡镇
她从浙江回来，才几天的时间
她与她爹为去参加邻村一个朋友的婚典
回家途中就惨遭车祸
她的个子瘦小，大腿和小腿完全断裂
半个月前，就在这家医院做了
第一次大腿部位骨折复位手术
（据说手术效果不错。）
她经历过痛苦的拍片、穿骨牵引和
漫长手术等待与住院观察。可是，目前那辆肇事的
摩托车司机还在路上逃逸
高昂的医疗费，已使她的父母不堪重负
4）早晨
天亮后，我从梦中醒来
我发现邻床那个女孩的面色如此惨白
好看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这时有医生走过来
紧接着是医生熟练地打开手中的那个小消毒包
让我特别寒心的是医生手中提着的那把大号民用夹钳
他对女孩说：现在就要取下你腿骨上穿刺的钢筋牵引杆，
（并告诉女孩不打麻药。）女孩流着泪，在不停地央求
医生： 可以轻一点、轻一点吗？
医生松开了女孩小腿两旁的固定锣丝，用左手
握紧那女孩的小腿，另一只右手紧握夹钳
夹住牵引杆的一端，从那女孩的小腿骨头中
用力拔出来
我已不敢再看那女孩。耳边
只听见，那女孩的一声痛苦的惨叫
随后女孩被推出了病房，就要送往手术室
可是，没半个时，那女孩又被护士送回了原病床
原因是女孩的身体的皮肤有药物过敏性红斑反应
5）明天手术
我入院已5天。经确诊我属于大腿股骨头断裂
当我被送进县医院骨科的第一天，骨科医生就要给我
小腿骨头钻孔穿刺钢筋（就是说是在完好的小腿上
做“骨头钻孔钢筋穿刺牵引术”。）
这让我第一次理解了“痛切骨髓”的涵义
因我找了医院的有关关系，医生决定我的大腿牵引
从原定的牵引14天改为牵引5天后就直接手术
整整5天，我仰面朝天，仿佛自己就被钉在了铁床上
身体一动不动，右大腿完全失去知觉
除了大脑有思维，整个身体不得动弹
邻床的那个女孩，今天仿佛
还是面无血色。医生前来通知我
今晚8：00以后就不能喝水和吃任何食物
明天上午将要手术
6）手术那天
手术当天，我一大早就在给自己
准备着好心情。8：30护士准时
将我推出病房。一路上，是洁白的墻
我望着走道，天花板顶上惨白色的灯光
后来进入了宽敞的手术室
手术室的一切，让人感觉豪华
漂亮。但我不知道我进的是天堂
还是地狱
我被安放在手术台上，光着身子的我
旁边站着几个年轻的护士。我观望着
手术室空间的那些仪表和器材
有个护士端坐在台前，尤似坐在歌厅里的巴台一样
安静。她在不停地问我：姓名、年龄和
需要做手术的详细部位
离得较远的那个护士，正在打开一个大型的消毒包
（看见那个大消毒包，我的心就有些发虚。）
后来我只记得，整个手术室的空调温度
不是很暖和。当麻醉师从我的眼前晃过
我已经全部消失在云里雾里
7）重返人间
下午1：30手术结束，回到人间真好。
当我被送回病房，清醒的20分钟（让我感觉
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样地心情与活泼有劲
那时的全身，完全是短暂的轻松和愉快 。）
我看见了那前来探望我的朋友
在他们关切的目光中，我知道
自己的肢体，已经被重新组装
我在呼唤着亲人的名字。20分钟后
我进入了难以抗拒的疲惫阶段
护士在一旁告诉着我：麻醉以后
不能合上眼（意思是：那样容易在
不知不觉中窒息）。术后的8小时还不准喝水
历经24小时身体不进水米
我的嘴唇过度干裂。眼睛只盯着
墙壁上的氧气管，有一滴水，两滴水
滑进了我的鼻腔，流过我的嘴唇
我的呼吸微弱，我的全身快要干裂
我怀疑着：人的生命如此这般地脆弱？
8）普通病房
术后的第二天，我被送到另一间病房
（昨天邻床的那个18岁的女孩已不知去向。
听说，她还要等到身体上的过敏癍完全消失以后
才能继续手术。）新的邻床
是一个29岁的女人
她有一个15岁的女儿
陪在床边。看得出这个女人年轻时的
美貌与风姿（高俏、挺拔、端庄、漂亮。）
她说她就出生在石柱县的沿溪乡
与我的出生地西沱镇相比邻
这真是病房遇同乡。可是
面对着她娘儿俩，我无法在床上
进行正常的大小便
9）伤口
邻床那位老乡，今年4月右手臂骨折
于当月到重庆万州市医院做骨科复位术
可过1个月后，她的手部的创口
起初泛起一个小红点，不久出现渗水
后来感染、化浓。直到现在
也不消炎
今天，她来本县医院骨科
做了夹板分离术。医生对她讲：
原伤口感染，愈合不好
现已将原来感染的组织全部切除
10）探望者
这个冬天很冷。那个前来探望我的人群中
有一位姑娘，她穿着一件棉睡衣。桃红的脸
桃红的衣，仪态端庄，骨胳秀气
给我的病房里带来了一丝暖意
我发现她挪动的脚步尤为艰难
她来到我的床头，还面带笑靥
我打探着她那腿部的受伤的原因。她说：
就在今天下午，她一人在家烤火，做了一场酣梦
就烤伤了自己的脚（事情与经过好不简单。）
她在我的面前坐下来，还亮起她脚底的
那一串串泛红的水泡，我的心有百般滋味
但她独站一旁面带着笑，我什么也没说
11）傍晚到零辰
这是一个阴雨天的傍晚，医院的大门口
有死人被抬出去的噪杂声（这声音，仿佛天天都有。）
随后是一串鞭炮声响起（乡亲们说：
这叫做给死人送魂。）我术后的疼痛
让我昨晚切夜未眠。
夜里，我独自躺在病房里，眼睛的高处
是白墙的天顶，我看见有两只蜘蛛
从零辰嘻戏到天明。后来，不知从哪里
又跑来了一只蜘蛛，一阵打斗后
彼此，也许是因爱而逃遁、、、、、、
12）天亮了
零辰5点，冬天的早上还泛着黑
我在痛苦中渴盼到天明。伤口的疼
比昨天减轻。我想用力翻动一下
自己的全身
冬日的早晨，山寨的天光
已泛起来。仿佛窗外还有一丝短暂的阳光
我梳理着自己凌乱的思绪。经历过麻醉的
大脑，为何如此沉重。
我的思绪如水漂游。无边无际的疼
无法让我想起，过去那些美好的岁月
（后记：根据朋友日记整理完成。2006年11月21日，当我发现被点燃在汽车内的鞭炮就要引爆汽车时，来不及考虑，上前双手抱起正在炸响的鞭炮，奋力地投向车外。而我呢，就像一只鸟儿，在空中划开一道弧线后坠落下地。）
本文已被编辑[紫色菊]于2007-2-19 17:07:5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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