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到底有多长。街的尽头有美丽的小旦。
我心中欢喜,独自一人穿行在这条悠长悠长的街上。大雨磅礴,在雨中,我是一条兴奋的鱼。
这个夏天再不是寂寞的蛇,缠着我不放,我这脱缰的野马,放荡着心性,四处驰骋。我的思想如美妙的音符跳动不已;这个夏天不再是心如止水的夏天,一场大雨让燥热多年的我一下子心生凉爽,心花怒放。
心花开在夏天,繁盛了多少蝴蝶,多少梦想复活在心间。我告诉自己街尽头有美丽的小旦。独自一人你也要穿越这条雨中清冷的街。
如果你常爱做梦常爱幻想,如果你认识楚留香,那个潇雅的男人,你就会在大雨中独自行走并且情趣昂然;如果你要猎获俗人得不到的美丽,你就要独自一人穿越这条雨中的街。街的尽头有美丽的小旦,令你柔肠寸断的女子。
这条街不长,你走的慢些,穿一双凉鞋白袜,打一把尘封多年未湿的旧纸伞,你走在雨中,走在污浊的泥水中,就象当年楚留香穿木屐白袜走在雨中一样,竟无一点污泥爬上他的白袜,你们都是不同寻常的男人,爱做不同寻常的梦。
孤苦伶仃的还有脆弱的诗人,你也为街尽头那美丽的小旦,神秘的女子,走在这雨中?你也看到这华灯初上绚丽辉煌的夜晚?哦,看来我们都是走在这样的夜晚潇潇漫漫清清幽幽忽忽闪闪的雨中。你把你的诗歌,你病榻的呻吟,黄花一般散落在这零零乱乱狼籍满地的青色水泥街道上,那更象一位偏执的画家顽固的构造着美丽与肮脏交错纵横的图画。
神采奕奕的画家目光透出沉沉郁郁的幽蓝,你走在回忆与憧憬的隧道里,随着两道清风驰骋而来,孤独的君子,你斯斯文文羞羞闪闪,你羞羞闪闪走在这雨中,背着你那落魄多年的画板和油彩,你可也是为了那街尽头美丽的小旦?
这条街似乎很长,我们并不孤独,走快一些不是能马上见到那尽头的小旦?明眸皓齿且顾且盼,轻移莲步摇的那顶上的珠儿簪儿叮当作响,一转身把倾城的一笑抛在你相思成灾的眉间,让你一日里身憔悴,二日里心儿碎,三日里身若游魂气若游丝,可恨可怜她却口吐幽兰还在那台上把长袖甩舞,舞姿比花枝秀。眼含秋波传情不断,嘴是那熟透的红樱桃或嗔或笑。又说那胭脂粉面更让我心儿跳心儿欢心儿疼心儿碎,碎在那缠绵的花腔诉说着的惊艳的离情,诉说着的那传说中的古城门里绝望的爱情之中。
这条街到底有多长,街尽头是否有美丽的小旦?
街上依然行人寥寥,几个体态臃肿的妇人经受不起这场大雨正抱头鼠窜,而对面的广告牌下,一对情侣紧紧地抱在一起肆无忌惮的接吻,仿佛忽略了整个世界,包括这场大雨。或者他们正在做着那雨季花开一度的好梦。卖雪糕的一家人,由父亲蹬着一辆装有冰柜的沉重的三轮车艰难的前进,破旧的大衣被大风吹得鼓了起来,而母亲在后边迈力的推着,可爱的小儿子坐在车沿,把他的小脑袋缩在衣领里。
忽然间一声硬雷,惊悸了这座城市麻木的神经。有伞的无伞的人又一次拼命的狂奔,似乎多淋一点雨就会少一天寿命。然而更有趣的是就在你眼前的那些并不奔跑的人们,隔着一层透明的被霓虹灯照映的七彩迷离的玻璃墙,你会看到优雅的餐厅里正在比画的粗短的手指以及那些豪气干云划拳买醉的手指的主人。一个个妖艳的的女人坐在男人们中间打情骂俏,巧巧的一张俏嘴不时的博得男人们恣纵的笑声,而男人们既而又会粗鲁的叫骂起来。这些橱窗里的男男女女,穿着高贵的服装,光鲜的皮鞋,男人傲慢,女人骚艳,他们就在街道两旁的酒店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世界,是我们中间的贵族。他们从不理解外面的世界,也从不在乎。他们从一开始就生活在富足而华美的世界,理所当然就是世界的主人。
我走在另一个世界走在这条雨中的街道。我从挨个搭起的外地商贩子的帐篷前挪行而过,琳琅满目的货物堆积如山,把一条并不宽阔的街挤了个正满,有时还需收起我的伞,这样的街道确是实实的有趣,倒象是一位落魄的剑客在人群里跌跌撞撞,遍地是潜伏的危机,说不定那根挂衣服的竹竿倒下来敲一下你的脑袋,要么是一块西瓜皮把你滑倒,要你在污水四溅的街面上洗个冷澡,要么骑三轮车的老头撞在你身上,让你说不完不是道不完歉。我狠狠的踢了一下前边横躺着的一只矿泉水瓶,倨傲的向前走去。身后传来商贩们埋怨天公普降一场大雨的咒骂声。
这条街到底有多长,我似乎已到尽头。似乎听到小旦正凄美的歌唱。
抑或街尽头本没有小旦,这样一场大雨,哪会有观众,谁又会在空荡荡的舞台上空舞冷袖?或者小旦本就是美丽的传说,昨夜的张生与莺莺,早已洗去胭脂化作一双黄雁消失在斜阳残洒的西山之外。
不管这条街有多长,你都不要走得太快。
我愿一直相信街尽头有美丽的小旦。
今夜若无,明日我再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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