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颗星,飘向遥远天边
那天晚饭后,她说去看一个朋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三个月后,她从遥远的地方归来,怀着他的孩子。
然后我就认识了小叶,一个可爱的孩子,竟是她的朋友,她说没关系,说她是她,我是我,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父母喜欢,我也喜欢,于是就准备婚事了。
我们结婚的前一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嫁的不是孩子他爸。
显然男方父母不是很愿意,婚礼简单的要命,冷冷清清,她脸上有种羞侮的表情,我火了,我指着他大骂,我说你算什么男人,不爱她就别娶她,大喜的日子就请这么几个人,算什么呀。
所有人都怔住,然后他父母要赶我走,我就掀桌子,砸椅子。
小叶一个劲地拉我回去,说你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嫁出去,以后谁还会要她,我说我要,没有人我要,她任何人都不用嫁了,就嫁给我。
小叶也开始摔东西了,说好呀,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心里只有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一把拉过呆在一旁的她,我说跟我走吧,没人要我要你,我带你远走高飞。
她狠命振脱我的手,望着我说,我为什么要跟走,你以为你是谁呀。
我呆在那儿,突然想笑,天地间,那么冷。
我招过出租车,我说去人多的地方,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热闹。
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坐在对面的椅子里,笑得那么开心。
在构思故事。你怎么这么早,又逃课?
没,她拉着我的一根手指,摇呀摇的,老师不在,怪想你的。
明天去爬山好不好,我想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都快闷死了,顺便再把那该死的写生给完成了。
我笑,直接说去爬山写生不是很好么?
那不是心里话呀,我才没你那么虚伪,她汲着饮料,眼睛那么亮。
她叫林筠,这家酒吧老板的女儿,正在读大学,业余学画,学着学着就成一种负担了。
她常来酒吧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她只会呆着喝饮料,到月底了就向父亲大人要工钱。
她只喝一种叫渐入佳境的饮料,自己调配的,方法对调酒师都不说。
那时她总背着一个大大的画板,进来后把它扔在柜台里,自己调一大杯饮料,坐在高高的吧台转椅上,退下拖鞋,光着脚晃呀晃的。
那夜下起大雨,酒吧里客人很少。
她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盯着我,不时的唉声叹气。
起初她只穿了件裙子,一会去后台加了件毛衣,依旧趴在那儿,一会又进去加了件披风,仍旧趴在那儿盯着我。
最后她在我对面坐下,问,先生,你不冷么?
我说冷呀,可惜没衣服加·
那你家也没有衣服么?
有呀。
那你回家加衣服呀?
好呀,我站起来,心想,也要回去了。
那你加了衣服还来么?她又问。
不来了。
哦,外面下雨呢,你就这么出去吗?
那你有伞借我么?
有呀,不过我为什么要借你呢,我又不认识你。
那我就不走了,这里有酒,还有美女陪着。
好呀,那就陪我聊吧,我正烦着呢?
我快要死了,血癌。
那怎么不见你咳血呀。
她瞟了我一眼,说,要不我下次咳血的时候叫你?
很痛苦么?
还好。
你家人都知道么?
知道呀,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那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么,或是什么人?
没有。
那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烦呢?
9月3日,她打扮得靓极了。
我漂亮么?
眼前一亮,以为天女下凡。
过奖。晚上有个生日party,你送我去,再接我回来,好不好?
好呀,陪美女,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角落里,看她们在狂欢。
突然一阵熟悉的旋律传来,然后飘来她空灵的声音:
千万颗星,飘向遥远天边,千万个人,穿梭在我的眼前,总不能说,感觉到了什么,总不能说,我只有独自感觉
她戴着毡帽,在舞台上蹦蹦跳跳·
午夜散场时,她拼命地咳,喝了一大杯冷饮才止住。
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她说死不了,我们回酒吧。
出租车上,她的手冰冷,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全身都在擅抖。
我要死了,你会难过么?
会的,毕竟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不信,我死了你才不会伤心,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什么年代,无情的人多了,埋单,下车。
我坐在角落里,她去调酒。
一会儿她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洗了脸,换了发型。
我刚才咳血了,想叫你看的,可惜忘了。
好可惜,会很难受吗?
一点点,她喝着酒,身子晃来晃去。
身体不好还喝酒?
这是药酒,明白吗?想不想喝?
算了,我还不喜欢药的味道。
这酒的名字叫渐入佳境,是我好不容易调出来的,多少人想喝呢。
很晚了,你还不睡?
喝了酒就睡了,你还不回?
喝了这杯酒就回。
要是我今晚就死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不再喝一杯?
那我去自杀了。
她回后台了,我的酒喝得很慢。
夜里下起了雨,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找调酒师,说筠儿可能出事了,麻烦你去看看。
不太方便吧,一个大女孩子,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收拾着杯子,不愿意去。
她快要死了,你知道么,她回来的路上咳得要命,睡觉前她还咳血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一定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他听我说的吓坏了,赶快去了后台。
一会他回来了,盯了我半天,说她睡得很好。
又喝了杯酒,雨止了,出了酒吧,空气冰冷,没走多远,突然传来急促的救护车的鸣叫声,我往回跑,救护车从酒吧门口开走了。
她有三天没有出现了,调酒师说她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吧台前没了她的影子,感觉那么空。
又下雨了,端起酒杯,不知道想说什么。
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角落里,再也不会有人来问。
酒吧里,情人,一对一对。
转过头,看雨。
白色毛衣,短裙,短靴,她撑着一把粉色小伞,侧着头,看着我笑。
揉了揉眼睛,再看,哪有什么人,不禁长叹。
然后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她坐在我面前,一手托着腮,做叹息状。
我只是去长沙玩了几天而已,你竟以为我死了,气死我了。
她嘟着嘴吧,咬着吸管,恨恨地盯着我。
做我女朋友吧,好吗?
不会吧?她嘴巴张得老大,我们好像还不是很熟悉?
她抱起她那高高的杯子,让我好好想想,离座去了后台。
千万颗星,飘向遥远天边,千万个人,穿梭在我的眼前,总不能说,感觉到了什么,总不能说,我只有独自感觉
酒吧里响起这优美的旋律,她蹦蹦跳跳的样子那么清晰。
不久她出来了,换了身衣服,清新淡雅。
她捧着她的渐入佳境,一步一步,那样慢,那样优美。
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紧张呀?不怕我拒绝么?她笑得那么诡异。
不怕,看到你活还活着,又那么漂亮,那么善良,那么开心,纵然我被你放弃,也会很开心。
是么?她喝了口水,哼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眉头一皱,我好像还不太了解你,介绍下?
林剑,河汾人,小学在河南读书,校长是我叔叔,叫林雪原,换过一次班主任,一个叫木大海,一个叫李家林,那个叫木大海的耳朵后面有颗痣,李家林的耳朵后没有痣,这就是他们的区别,中学吧,初一的班长叫古雪,人又丑又野蛮,人都叫她古怪,会打会骂,九指如针,对了,忘了说,她有九指,所以又有人称之为九指侠女,初二班长---
别瞎扯,捡重要的交代,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
林剑,一事无成的废人,本来是快要结婚的,因为放不下很久以前的一份感情,自以为痴情,结果不仅伤害了以前的那个女人,也造成自己的婚姻破碎,所以就逃了出来。以写作为生,困于酒吧,希望能找到上天注定的那个人。
她怔怔地望着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我笑,不过是故事而已,何必当真,我们喝酒吧。
酒,真是好东西。
感觉你好复杂,她仍怔怔地看着我,你这样说让我很有压力?
长沙好玩么,都去了哪儿?
不好玩,全是人。我要去学校画画了,你的手机给我,我想到什么给你发短信。
大大的写生板,感觉就是艺术。
伟大的画家,再见。
什么,她愣了一下,明白后冲我做个鬼脸,一溜烟逃跑了。
要了杯红酒,静静听歌,细细品味,心里不知为何那么甜蜜。
真的,就算她真的拒绝了我,我一点都不会难受,看到她活得那么快乐,那么生机盎然,从她再次出现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泛起幸福。
没想到,我竟然那么放得下。
不久她发来短信:
刚才买了支冰淇淋,香草味的,很好吃。
看着短信,不知回什么好,好想笑。
我回:我要了杯轩尼斯,味道不错。
然后她发来一短信图片:一个锤子不停地敲打着小破孩的头,小破孩哇哇大叫。
回来后,把画板扔进柜台,坐在高高的吧台转椅上,调了一大杯渐入佳境,还没来得及喝,跑进后台。
出来的时候她换了身衣服,净了脸,散下头发,脸色绯红。
她端起杯子走过来,在坐面坐下,笑容那么勉强。
你又咳血了?
嗯,她点了点头,死不了的。
她两只手抱着杯子一起放在桌子上,斜倚在椅子里,眼睛望着我,静静呼吸。
今天学了什么?
骷髅,她说,过来让我摸摸你的骨头。
看她动都懒得动,我拉过椅子,坐在她面前。
摸吧,不同的地方不同价。
她捏我的肩,手指那么无力,问,舒服么?
指若温玉,胆肝俱焚。
猪头,她拍了下我的头。
喂,不要拍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她扭我的耳朵,说,年轻人,你骨格不错。
她手指冰冷。
你困么,要不去休息吧。
嗯,她端起杯子,又放下,似乎那杯子有千斤重,她喃喃地说,渐入佳境,好名字,然后又抬起眼来,说,你喝么?
好呀,我点了点头,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你去睡吧。
嗯,她望着我,又移开视线,轻轻咬唇,然后伸手做了个拿杯子的动作,却摸了个空。
我们相视一笑,我推过杯子,她紧紧抱在手里。
我是个快要死了的人,你还要么?
生,死,很重要么?
不知道,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很轻,不清晰,像是呓语,眼睛盯着杯子,空洞?迷茫?她的眼神那样遥远。
然后她笑,视线收回来,你的问题很复杂,我睡觉先。
不过,也许我一睡下就醒不来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呀,她笑得那么媚,她起身离去。
渐入佳境,好名字,味道,好苦。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醒来,我开始坐立不安。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醒来。
大哥,林筠她可能出事了,都三个小时了她还同有醒来,麻烦你去看下好吗,她身体不好,她睡前又咳血了,我很担心她---
调酒师冲我笑,向旁边瞟了一眼,我看过去,她正倚在那儿,穿着睡衣,笑得那样单纯。
周日,我们去爬山。
天气出奇的好,阳光从林间洒下,泛着点点晕眩的光。
我们牵着手躺在草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
山野里,开遍不知名的花,暗暗幽香。
4月初
新月狂雪
作者自评:生死离别,原不是只是刹那的事,也原不过只是感情的事
是重是轻,不明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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