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的流水像我的年龄一样在漫漫地流失,在小区的人造溪水旁,我捧着在现代人心目中已经变成文物的长编巨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慢慢地翻阅。我不懂什么叫“碌碌无为”,也不懂怎么叫“虚度年华”,我从头到尾,只注意到没有一句话是跟“性”有关的,其中最露骨的一句就是“他们不敢拥抱着睡觉”,那是在保尔的家里。我怀疑那一代的共[chan*]党人是不是成熟得太晚,或者是性冷淡。
6年前我还在夜总会上班的时候,也是这些标榜自己是公务员的男人,对异性的吸附性简直像我老家的山蚂蟥。他们觉得只有在夜总会才能充分体现男人的价值,只有在夜总会才能感觉到充实,从他们潇洒完以后的满足感里,我深深地感到老一辈的共[chan*]党人伟大了,他们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还把自己的性欲也毫无保留地留给了自己的子孙,让我们这些生活在新社会的女性也能在性满足中获得生存的条件,老一辈革命家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今天男女双方双赢的局面,繁荣的局面,变态的局面,应该死而无憾了。
我问他——跟我同居了6年、已经快到退休年龄的县委书记,你说,像保尔这样的共[chan*]党人是不是人妖?他拿起床头柜上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沉默良久,又翻开扉页,里面有他“购买于1958年10月1日”的签名,他问我,你怎么找到的?我惊奇地看着他,你忘了,你司机当垃圾拉去卖的时候我留下的,我弟弟就是学冶金的,他说冶金就是炼铁。
我发觉他的眼睛比平常亮了很多,慢慢,两条水珠像晶莹的链条般流了下来,我拿起桌面上的纸巾递给他,你怎么了?他用纸巾擦擦眼睛,带上眼镜,盯着扉页上的签名,用粗糙的手摩挲着,像我慈祥而无奈的爷爷……
他长得很帅,很英俊,尽管已经是满头的白发,可我爱他!他是一位很潇洒的男人,他嘴里也从来没有一句脏话,他的文质彬彬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真的很想他,尽管他比我大了30多岁,可我不在乎!如果他在,我的生活会好过得多,我爸爸、妈妈也不会留恋那满大街的垃圾,我常常在梦里见到他,他总是咧开宽大的嘴巴在笑,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笑我?笑他自己?还是笑这个世界?
我知道他在笑我,那是笑我跟他在夜总会认识的第一天就跟他开了房;他在笑我,在我的出租房里靠近窗户的那一面总是漏水,是雨水,那天下大雨,他就睡在滴满水的那一面,我感动得紧紧地搂着他;他在笑我,每天为他熬汤、煎菜,还等着他,就是礼拜天他肯定不会来的日子,我也在等着他;他在笑我,当他厌倦了满桌佳肴的时候,我就像一碟摆在桌子上永不变味的旧菜在等着他;他还笑我什么?有人告诉我,他还笑我的愚蠢,痴情,幼稚,还有卑鄙!
我知道他在笑他自己,那是笑他自己充实的人生,健壮的身体,炫耀的职务,优厚的回报,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他在笑他自己对金钱的厌恶和对女性的蔑视,他对我说过,金钱剥光了也就是一堆粪土,美女剥光了也就是一堆骚肉,他面前已经有太多的金钱跟美女了;他在笑他自己对家庭的冷淡,还有对老伴、儿女的愧疚,当他老泪横流走进监狱的时候,他还在苦笑自己对入党誓言的背叛;他还笑自己什么?有人告诉我,他还笑他自己出生太早,如果年轻30年,他就不会晚年不保。
我知道他在笑社会,那是笑社会的变态和谎言,那是笑社会的权欲和利欲,还有那培养这种权欲和利欲的温床,每天,他都对我说,真累!做官真累!你真好!我不懂自己好在什么地方?我只懂得那时候他就是我的寄托,也是我全家的寄托……
-全文完-
▷ 进入另类怪物的文集继续阅读喔!